第一百十四章 血月现
叶朝漓迷迷瞪瞪睁开眼的时候，正巧是一窗清辉落入人间时分。
她下意识抬手揉揉自己的眼睛，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一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身前，手上还交叠着搭着一骨节分明的手。
真是漂亮呢。
叶朝漓还是第一次这样细细打量顾九卿的手。
骨节分明，纤长细弱，倒是有几分文弱书生的气质。
但是这搭在手上的力气，可不是什么文弱书生该有的啊。
再看这趴在床头睡着的男子，一向没个正形的脸上一片安然恬静，教人无端端生出几分岁月静好来，只不过那微拧着的眉头却是教人心中生出几分怜惜来，只觉得这样风华出众的男子，理应是闲适恬然的。
最后是顾九卿来了吗？
叶朝漓只知道自己被冻得和冰棍儿一样，迷迷糊糊间便被一袭软绵绵的东西裹了一下，缱绻温柔，就像是天上的棉花糖一样柔软。
她迷迷糊糊间下意识翻了个身，便落入了那白雪晶莹的世界。
如此说来，嫦娥仙子是放自己回来了吗？
被顾九卿的手压得有些麻，叶朝漓微微叹了口气，双手一缩，手中一空的顾九卿似受到很大惊吓一般肃然抬起头来，直勾勾的眼神与叶朝漓撞了个正着。
“那个……我的手麻了。”叶朝漓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撇开眼不去看顾九卿。
睡得迷迷糊糊的顾九卿因为初醒，脸上还泛着潮红，浅浅的挂在两颊，像是上好的胭脂雪一般。
而他此时的神情也是带着如梦初醒的无措，澄澈的眸中倒映着叶朝漓躲躲闪闪的脸庞。
顾九卿的脑中有几分混沌。
“手……麻了？”大梦初醒，就连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几分致命的沙哑。
叶朝漓没脸看，双手从下往上捂住了自己的眼睛，“非礼勿视。”
而顾九卿却毫无避讳地又把叶朝漓的素手交叠着捂在手中，轻轻揉捏起来。
“不是说手麻了吗？我给你揉揉。”他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是叶朝漓眼见的看到他的唇角弯了弯，手中的动作更是轻柔了几分。
“嗯……我想喝水。”
“好。”顾九卿闻言，转身倒了一杯水，送到叶朝漓的唇边，叶朝漓伸手去接，顾九卿却是抿着嘴将瓷杯挪远了一些。
“嗯？”叶朝漓的手悬在半空中，大眼睛中闪过疑惑。
“我来，你手麻。”顾九卿半点也没有不自在的感觉，又将瓷杯送到叶朝漓的唇边，薄唇微张，“喝水。”
……
叶朝漓惊疑不定地再度看了顾九卿一眼，微压下唇角，喝下了水。
“还要吗？”
耳边的温声温语像是幻觉一般，叶朝漓呆呆地点点头，看着顾九卿依言远去的背影，只觉得自己昏迷这几日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或者是她自己已经没救了？
满头雾水的叶朝漓举起自己的双手，又动了动在被子里的双脚，再沉下心神观察了一下自己的情况，没事儿啊……
就着顾九卿的手又喝了一杯，叶朝漓不淡定了。
“顾九卿，我是不是药石无医了？”
闻言，顾九卿眉尖一抖，“此话怎说？”
“不然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还守着我，还喂我喝水……”
“阿漓……”顾九卿不同寻常的目光沉沉地落到叶朝漓的脸上，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你很好，会一直很好的。”
叶朝漓：……那就好。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突然这么殷勤？”往常顾九卿没个正形的样子和眼前这个深情款款的模样在叶朝漓的脑海中激烈地交战着。
要叶朝漓一醒来便面对一个她不熟悉的顾九卿，叶朝漓觉得这是在为难她……
“我不能对你好吗，阿漓？”顾九卿见叶朝漓一副被自己吓到的模样，手中拽着的被子都扭曲得不成样子了，不由得轻轻一笑。
本来就是顶顶好的模样，叶朝漓不由得更蒙了。
低眉一笑，黯然销魂。
“现在感觉怎么样？”顾九卿凑近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的叶朝漓，薄唇轻启，笑吟吟开口问道。
清冽的幽香萦绕在叶朝漓的鼻尖，她拽着被子又往后挪了挪，拉开了一点距离，愣愣点点头。
“好……好得很。”
“那好，阿漓，我有话想对你说。”顾九卿往后退了退，叶朝漓才觉得自己方才犹如小鹿乱撞的心跳微微得到平复，点了点头。
有话说，有话说好啊，有话说就证明顾九卿这样一反常态是有所求的。
叶朝漓的心定了定。
“我让玄机去扬州了。”
“啊……啊？玄机不是出不了彼岸花开吗？”叶朝漓叫起来，“她怎么去了扬州？”
“我给了她另一只碧海钏，有些事情不能阿漓你处处代劳。”他状似无意地拍了拍叶朝漓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低头悄悄觑着叶朝漓面上的神色。
“玄机本是我带到金陵来的，当初许她一诺，今日我找到另一只碧海钏便还她一个夙愿。”顾九卿低眉顺眼，“阿漓若是怕没有可口的饭菜，日后便日日让饕餮楼送过来吧。”
“哎……好啊。”叶朝漓早就知道玄机早晚有一天会回去扬州，只是没想到会是在自己外出未归的情况下，她独自一人悄悄便走了。
心底怎么有几分不得劲儿呢？
明明自己是她的姑娘啊……
“阿漓。”见叶朝漓嘟嘟嘴便接受了这个事实，顾九卿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嗯？”
“我还有话对你说。”
“说吧。”怎么说个话这么期期艾艾的，可一点也不像是顾九卿的风格啊，叶朝漓以为是有什么大事，遂急忙敛了心神，端端正正的坐了起来，瞪着一双人畜无害的眼睛看着顾九卿。
话涌到嘴边，又被叶朝漓这样灼灼的目光瞧着，顾九卿的舌头在口中打了个囫囵，没能吐出个清晰的字眼来。
“阿漓……我，我心……”
“哎，顾九卿，你快看，这月亮怎么不对劲儿呢！”叶朝漓游离的目光落到地上，眨了两下，打断了顾九卿的话。
“我记得我方才看到的月色是银色的呀，怎么突然变成血色的了？”
一把掀开被子，叶朝漓跳下了床。
“你快看，顾九卿。”
看着赤脚踩在地上的叶朝漓，顾九卿长舒一口气，“怎么了？”
话没能说出口，顾九卿心底不知道庆幸还是遗憾，只觉得那种空空荡荡的感觉又回来了一般，一如那日看到叶朝漓人事不省的模样。
而当他看到地上的月色时，脑中那点纠结的念头迅速如潮水般褪去。
如练如洗的月色从窗口斜斜地照进来，幽幽的泛着血色，似乎在地板上缓缓流淌着，一点点往暗处蜿蜒而去，旖旎而又魅惑，带着致命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