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白云斯须变苍狗
湖畔结庐。
秦叶没有住进药儿的楼阁。
因为在那，他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心随平野静，垂坐青石旁。
天地寂寥无声，白云悠悠，苍狗变幻。
时有候鸟南飞，掠过天际，时有乌云蔽日，天雷滚滚，大音希声。
虫儿在草地间鸣叫，野兽在山岭中横行，有猿猴攀藤跃于岩石之上，有长条儿游荡在溪流之间。
一个安静的世界，平和的世界。
秦叶身边摆着一口元灵剑。
剑通体玉色，显得极其纯净，白璧无瑕。
剑身中蕴含着诸多禁制符纹，各种纹路看得人眼花缭乱，纵然是炼制它的秦叶，此刻也很难穷究其理。
炼制之法，是楚钰相传。
而秦叶本身对此道并不精通，术业有专攻，能够通晓百道的，除了那些绝世天才外，便只有寿元远超千年大限的老妖怪。
心意至，秦叶手中握剑，在湖畔随心而舞。
说不上招法，谈不上美观，却是心至何处，剑也能到达。
这种随心所欲，没有束缚和桎梏的感觉，是他过去不曾拥有的。
……
“悟道了。”
太虚玉境中的楚钰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剑主。
本是凡才，能得她青睐，却只能靠虚无缥缈的缘。
缘自何时起，她无处得知，缘将何处断，她也无法知晓。
这一世，她只是剑灵。
仅此而已。
不过既然能成为剑主，必定有超常之处。
论资质，秦叶不过下下。
论天赋，他似乎也不算太高。
但是。
悟性这方面。
秦叶却不输那些天骄。
凡事多思，遇事多想。
怎会不得开悟？
只要时机一到，便遇风云化龙。
这一次。
似乎是一次契机。
……
无拘无束。
自由。
舒坦。
秦叶脚踩剑光，不由自主的登天而去。
宛若剑仙凌云，扶摇万里晴空。
与云霞为伴，与飞鸟共饮，邀日月以慰清风，携星光而落山穹。
他觉得自己对修行从未有此刻这般明晰。
一直以来，他修炼都不过是为了提升力量。
在岐山药堂时，为了生存。
后来，也是想获得力量，让自己在动乱中站稳根脚。
修仙的意义是什么？
他从来不曾想过。
而现在。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
自始至终。
修行就是修行。
是从凡化仙的一个蜕变过程。
修得长生之妙，得悟玄真之门。
修仙为了长生，超脱百年轮回的生死苦难。
不堕轮回，不再沉沦，永驻人世，真灵不散。
唯有悟道长生，从凡人成就仙人。
那时，才能称一声‘大自在！大逍遥！’
逍遥。
自在。
这是秦叶如今对修行的本质感悟。
人行走于陆地，无法遨游天空，那便修行御气，扶摇直上九万里。
人要经历轮回苦难，哪怕夺舍转世，也有胎中之迷，心有不甘。
那便长生久视，永世不堕轮回。
因此，才有了仙。
人在山上住，便是仙。
仙本为人，人可化仙。
顺为凡，逆则仙。
顺的是大道，逆的是命！
“如果能一直这样，也不错。”
“一把剑，一壶酒，白云斯须变苍狗。”
“红尘剑仙莫逍遥，逍遥红尘莫剑仙……”
“这份剑意，不如就叫作逍遥剑意吧。”
……
湖畔。
药儿坐在石边，双手撑着下巴，眼如弯弯圆月，神如入梦，略显痴呆。
“秦叶呀，你究竟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我的梦中呢？”
她有些不解。
在那天将秦叶从孽龙江中拉出来后，她的脑海中，就常常出现这个身影。
秦叶给她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包括他藏在眉心的那柄剑，她好像也认识。
只是，具体如何，她也想不起。
因为她从小就有失魂症，没过一段时间记忆就会消退。
师娘特地为她寻找了灵璧，可以承载记忆，保证她体内的五行平衡，不至于紊乱走火入魔。
越是离开丹雾门，她心中便越宁静。
虽然记忆偶尔会消退，师门的一些面孔会变得陌生。
但对她而言，只要师娘他们没有忘记，那就都无所谓。
她对自己的修行，其实不算上心，筑基之事也不着急。
即便这次没有筑基成功，等到师娘从天墟海回来，也能帮她筑基。
所以，这一次。
她其实只是借着筑基的名头，跟着秦叶溜出来玩的。
至于这样好不好，行不行。
药儿才不在乎。
她觉得好就好，她说行就行。
爷爷过去常说。
人生在世几百年，无须在意他人眼光，走自己的路，平不平之事！
悠悠无尽的回想。
只有思念的时光。
昨天的影像。
今天再度回放。
“爷爷说我上辈子是一株小露草，这辈子成了药儿。”
“他说我无情，更不懂爱。”
“那……”
“什么是爱呢？”
……
炼气十一层。
却能掌握两种不同的建议。
一种出鞘剑意，锋芒无匹，凌厉万分。
一种逍遥剑意，空灵悠扬，无处可觅。
秦叶现在，已经有资格进行大道筑基。
以这两种剑道，作为他的筑基之根。
当然。
筑基之事，也不着急。
他剑意初成，尚有许多地方生涩不圆满，因此每日除却打坐炼气之外，他还会御剑俯瞰山河，将自己代入了一种仙人视角。
药儿的性子很洒脱，修不修炼都觉得无所谓。
所以每次秦叶出行，她都会跟随而去。
或在外除妖，或游离四周的凡俗国度。
等到兴致尽去，再返回他们在云梦湖畔的家。
在秦叶离开阁楼后，药儿也在湖边弄了个草庐，只是手艺一般，最后还是秦叶帮忙，才搭建出一个小竹楼。
竹楼在草庐边，清幽，恬静，仿佛一个女子在那守着草庐。
……
“秦叶，秦叶，今天是我生辰日，你送什么礼物给我？”
云梦湖东百里，有一个小镇，是两人最常来的地方。
今天是赶集，街上人头济济，摩肩接踵。
两人隐去修为，如同凡人行走在大街。
这样的感觉，秦叶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
“公子，要看看玉器吗？都是古物，仙人传下的宝贝。”
身旁，有摊主开口，善察言观色者，必不饿肚子。
药儿眉头一挑，喜道：“真有仙人吗？”
摊主笑了笑：“这是自然，姑娘美得似天仙一般，我这摊中定然有您落的饰件，您尽管挑，看上哪个我都给您五折优惠！”
秦叶看着眉飞色舞的药儿，不由摇头。
自古人心留不住，唯有套路在人间。
“秦叶~这些东西都好漂亮，咱们包了好不好？”
一时间。
秦叶与摊主四目相对，一人无奈，一人喜极，唯有药儿眼中冒光，目光来来回回扫过桌上的玉器。
慧眼识珠。
说的不就是我药儿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