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田小说网

阅读记录  |   用户书架
上一章
目录|设置
下一章

Chapter 41:池中亡灵

加入书签|推荐本书|问题反馈|


       (由此章开始,将正式进入科幻画卷,在以后章节里,你将领略从未听过见过的微观世界、相对论、时空时间以及尚待考证的各种物理现象。)

       范胖不断地在身后问我那一份究竟是哪一份?显然他被我们一顿胖揍忘却了许多的事。Alex则笑而不答,光看他着急。

       所谓的那一份便是指他和马洛拿到的首期活动经费。他在打发Chris去果核酒店时,给她下了马虎眼,先预支了三百刀。而后在小屋内马洛自己把这事说了一遍,他怕我追讨剩余的四百,便气得让我跟马洛要,还说瘦子一直占他便宜白吃白喝,连过来的油钱都是他掏的。

       由此可见,范斯并不像他的外表那么豁达,他心头记着本帐,贼精贼精的。

       而我也不过随口抱怨几下,毕竟忍受剧烈脑涨头晕的人是我,收到恩惠的却是他们。真要让他再掏四百确实不太合理,也就随口一说罢了。

       见他们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我不由喝令他们闭嘴,然后猛吸一口污浊的空气,移出了第三瞳,直直透去。

       我们的头顶,在阴宅地基大约五米深度的地方,全是褐色的烂泥,这让我没费多大劲就将地面状况看清。此刻的位置,还在宅子的某处,但绝对不是原先的大宅,这应该是另外两栋的其中一栋。阴暗潮湿泛着水雾,很难辩方位。正在我竭力找线索时,猛然见极远处有道曲曲折折的沟渠,这个熟悉的外观令我一下子想起自己在哪。

       “依我看嘛,现在应该是在杰瑞小门的其中一扇下。范胖,别着急,如果真像猜测的那样,想回到正厅还是有办法的。”我急忙收回眼仁,闭目养神了一会。也许是使用时间很短,未至于整个人很难受。稍事休息了几分钟,我恢复过来,便开始环顾四周。摆在眼前的石穴仍有不少,这些阴沟都砌得方方正正,朝向一律往北。但能够容得下胖子体格的,只有前方一个口子与众不同,这个阴沟严格来说只是个泥洞,它被人强横地破坏到面目全非,几乎就是个临时打穿的地洞,满是湿漉黑泥,还到处爬着青筋般粗细的蚯蚓。

       “杰瑞小门?什么意思?”胖子显然无法明白,正询问着一旁的Alex

       “在你们佐治亚,有听过食耳这种东西吗?或者叫巨颅女?”Alex用手比划,给他形容起来,说:“就是某些乡下地方别人住宅里,莫名其妙在墙根出现了一道装饰精美的小门,大概像猫鼠大战里杰瑞之家房门的大小?”

       “还有这种怪事?这可是第一次听闻。不过在美国,倒是常有人在家无端失踪的案例。”范斯抓了抓脑袋,神情欢愉起来:“你这个点子好,这种与寻常住家切身联系在一块的内容,正是我们月谷电台所要挖掘的题材。你老家法国很多这种事?”

       “谈不上很多起,据我在孤儿院时道听途说,大概发生过一起,那是一九七五年的科韦龙森林营地事件。”

       “嘘,都别吵吵。”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狗叫,跟着就开始发出沉闷的刨挖声。

       “狗?我怎么没听到?难道山下警署的人上门踢馆来了?”他俩一惊,慌忙东张西望。

       “不是警犬,这可能是只宠物小狗的叫声,都靠墙仔细去听!”

       我挥挥手,他俩立即将耳朵紧贴墙根,努力辩听。声音发自于四周,是一种细长坚硬的东西,正在刨着湿泥。隔着墙砖,难以估算距离究竟有多远,甚至连从哪传来也分辨不了。唯一可以判明的是,挖土声正逐渐向我们靠拢。

       见俩人眼神皆惶然,我朝前指了指,示意赶紧离去。虽然四壁建得很规整,但青石砖背后就是土层,谁都无法判断刨土的那东西打哪冒出来。最不利的是这个池子十分逼仄窄小,顶高一米五,面积两坪,大家只能弓背盘坐,完全施展不开手脚,只有逃到空旷宽广的地方,才能发挥我们人多这一优势。趁着声音还很远,Alex赶紧将包里的武器进行分配,我拿上一把装饰腰刀,便弯下身子爬进眼前的泥洞里。

       进入这个更窄更小的泥洞,身子几乎被撑满,两条手臂无法伸展,只能靠肩头前后挪位,每向前爬行一米都显吃力,犹如爬进某只怪兽的肛肠里。四周洞壁都是松软潮湿的黑泥,很快我便四肢湿透,裤管里闯入无计其数的蚯蚓,在湿衣里肆无忌惮地横行,令人奇痒无比。

       这条泥洞挖得无比奇怪,我不知它是谁刨土刨的,时宽时窄,最宽之处有直径三米,最窄之处不到一米。我又是走在第一个,肩膀两侧都是堆积起来的臭泥,他们俩人爬在身后,紧密追随脚步,我就犹如一艘破冰船在前给他们开道。

       镜腔般的洞穴似乎遥无止尽,我感觉自己爬了许久,却依旧走不到头。伴随着喘息和咒骂,温度越来越高,人像只烤箱里的火鸡大汗淋漓,才抬手抹去辣眼的汗滴,脑门上又一层层渗出细密的汗珠。浑浊空气散发着恶臭,以及不知哪飘来的腐蚀金属味。时间一久,我感到满嘴都是铁锈味,即便低头吐唾沫,但那股难受气味还是挥之不去。本以为埋头前行,可以趋避身后的追兵,谁知爬得越快,刨土声就越临近耳畔。

       翻过前面一道大转折,我瞥见个最宽的夹角,探头一看,又伸手一撑,顿时明了。这是道两端还未被烂泥堵住的沟渠,属于众多杰瑞小门内的其中之一。破这道口子的人,其实是打室外往里掘土,这个人才不管有否破坏地下格局,只顾一味往里猛进罢了。但他究竟想挖去哪里?泥洞太过复杂,我也不愿去尝试。

       唯有一点可以判明,只要不管不顾地顺着泥洞爬,最终一定可以走出废宅回到长草丛生的荒地上!

       这可能是迄今为止最为实际的一大发现,它将带领我们回到现代物质文明的世界里,然后一切的可能才会绽现。我见状不由大喜,忙回头向两人宣布这个喜讯。岂料侧头去看,身后空空如也,Alex和范斯失去了踪影,不知爬哪里去了,只将我独自留在泥泞之中。

       哪怕是两分钟前,Alex还在问我身上有没有打火机,说要点上蜡烛。就这么一眨眼功夫,他们可以走得悄无声息,并且我还完全不知道,这实在太诡异了。

       我不敢高声大喊,害怕引起挖土的那东西注意,只得扭过头放眼去透,结果我望到脖子发酸,眼皮子打颤,依旧没有瞧见俩人身影。不由在心中暗暗咒骂,却又无计可施,许不是爬错坑转到杰瑞小门那头去了?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那种沉闷的刨土声嘎然而止,隐约中传来悉悉嗦嗦衣服料子的摩擦声,在耳边一晃而过。很快,刨土的嘈杂再度响起,不过,这声音不知为何,忽然跑到我前面去了!

       我惊出一声冷汗,忙用手掩住鼻息,然后紧贴洞壁,拔出腰刀,刀尖朝上,久久凝视着前方。不知是因为持续用眼还是疲劳过度,猛然间,我发现自己再也透不了了。面前昏天黑地满是跳动的白斑,并且缺失了远近感。并且最离谱的是,视角低下去很大一截,好像我被人拍进臭泥里。整条泥洞灰蒙蒙的,面前六、七米之处,正拱着一条黑影。那好像是个人,正气喘如牛使劲前行,好像还没穿长裤,光是着了条大裤衩。双手双脚与我一样黑漆麻乌,像在石油里浸过,正在狂刨挡在面前松垮的烂泥。

       这家伙又是何方神圣?据已知讯息,此刻在吕库古阴宅里,除了我们以外,至少还有四个人。他们分别是黑长发女人、金发女孩以及范斯发现的两个男人。难不成前面爬着的,便是其中之一?或者说我的希望破灭,他也是在从内往外挖?既然都是落难人,我决心靠上前去。

       爬得越来越近,我判断其应该没威胁,不由松了口气,便低声打招呼,打算弄清他究竟是谁。谁知,一连叫了数声,这个人充耳不闻,依旧在孜孜不倦地刨土。这么一来,我瞬间心头有了些寒意。距离这么近,我的叫声也不算轻,为什么他会毫无反应?

       我本能地往后靠了靠,将刀柄抵住洞壁,严阵以待。就在此刻,他抬手挠了挠头,似乎感受到有人的气息,惊恐地转过脸来,当我见到那熟悉的栗色卷发瘦削脸庞,四目正对时,不仅懵在当场!

       因为这个爬在前面的家伙不是别人,正是失踪四小时的马洛。他的眼镜掉在了藏品室花螳螂遗骸边,此刻正揉着眼睛,努力想要看清身后是谁。见梦里寻他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我不由又惊又喜,连忙放平腰刀,一面叫着一面朝他靠拢。哪知,当我即将触到他身子时,马洛忽然像撞见鬼那般浑身颤栗,手脚并用加快速度往前猛钻。我一把握住其小腿,打算将马洛拖回来,岂料他抬脚使足全力朝我面门踹来,我慌忙一躲脸砸进烂泥里,等用手抹净再度抬头时,他早已爬出很远,很快消失在视线之外。

       “诶?这个老马究竟是玩的哪一出?”我摇了摇头,满脸迷茫,急忙扯开嗓子喊他名字。就在此刻,身后无端冒出一双大手,拽住我裤带往后一拖,拉了回来。

       “我听见你在大喊老马名字,他在哪?”这双手的主人是范斯,他和Alex不知何时又回到了身后,正急切地推搡我,问:“难道说老马就在附近?”

       “岂止是在附近,就刚才,他还爬在我前面。”我将适才发生的怪事简略描述一遍,道:“谁知丫的竟然抬腿便踢,就算周围再黑,是人是鬼也总能分清吧,何况我还喊他名字了,委实不知这老马是什么意思。跟着就飞也似爬走了。我说,你俩刚才走哪去了?”

       “我俩一直紧紧跟着爬,却什么都没瞧见。”Alex也凑上前来,说:“刚才你忽然停下,叫你你也不应,我们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危险,所以也只得暂时屏息观望。然后你愣在当场,失神了很久,突然怪叫一声开始前扑,整个人就摔进烂泥里,我们见你一直在臭水里憋气,怕你气绝身亡,这才急急拖回。”

       “这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反倒是你们无端失踪,我还以为是跑岔路,怎么找都找不到。”

       “别浪费时间说这些废话,马洛刚才在哪?”范斯朝他一摆手,问。

       “就在我右手所指位置上。”

       “诶?这是?”范斯挤开他,艰困无比爬了上来,怕烛光不够亮,又取出镜灯反复照着,时隔不久,他咋呼起来,发了疯般刨着面前松土,打泥浆里捡出一件东西。

       这件东西,就是之前什么都往上记的褐色小本子,一直静静揣在马洛前胸口袋里,它的出现表明了我并未眼花,他刚才确确实实在泥洞里,惊恐万丈窜走时掉落的。

       “瞧我是怎么说的?马洛确实走的这条道。”我见着此景,不仅略为得意。

       “他什么模样?人有没有受伤?”范斯用下巴支住镜灯,翻起本子来,希望马洛能写下点什么,哪怕有条线索也好。

       “人肯定完好,但身上和我们一样,到处挂花,还有,他的西装长裤掉了,只穿着大花裤衩在爬。”我耸耸肩,无可奈何地摇头,将脸转向胖子,问:“你们沿路爬过,有见过他掉的长裤吗?还有。你在本子里翻出什么了没有?”

       “该死的,水笔在我身上,老马身上并没带笔,抄暗文字最后一个是我。”他将本子递给我,无限遗憾地说:“他什么都没留下。”

       “哎,这人要背起来,啥烂事都能遇上。”尽管一路惊喜不断,本以为找回马洛的小本子会有所帮助,结果却是白纸一张。不,说白纸显然不对,虽然字是没写,但纸片上却有划痕,似乎是用什么尖锐物刻下的。

       我示意他们加快脚程,这端泥坑实在太窄,转身都不容易,况且背上还压着大半个范斯,前方五米之处,空间显然大一些,起码能够腾挪辗转做点事。

       到了跟前,我问范斯要过水笔,撕下一张白纸,压在划痕之上,奋力涂抹。很快,底下的痕迹显露出来,那彷佛是几行圆圈和点。

       俩人也觉得奇怪,问我要了去,在烛光下仔细研究。时隔不久,范斯悟出奥妙来,却说了句十分奇怪的话:“这可能刻的是时间,第一行是九点半,第二行是十七点四十四分。”

       “眼镜这人神神叨叨的,为何要用指甲刻这些?你不会搞错了吧?”Alex抬起手腕看了看电子表,说:“这会儿才八点五十,如果真是时间,那还没到点呢。”

       “这个,我也不确定,但多数是写的时间。你们来看,在八这个数字后,他用拇指加重画了道竖杠,分明是要隔开后面的数。”胖子紧皱眉头,越发觉得困惑,道:“不过,他刻这些,显然是写给自己看的,因为老马懂得摸盲文。”

       由那天起,我首次知道原来盲文是这样的。

       “写给自己看?他有这种怪癖吗?”我搓揉着脸,推了把胖子,问:“马洛过去有这习惯吗?你和他长期待一块,最有发言权。”

       “你是不是觉得我俩都是怪胎?咱们都是正常人,只是日常所干的职业不同,老马平时当然不会做这种事。”他见我正一脸似笑非笑地盯着他,感受到了侮辱,有些生气起来,大声叫道:“老马自己也带着夜光表,这是他唯一能看见的,至于刻给自己知道,肯定是陷在那种辨不清环境的黑暗中。这件事十分严肃,间接表明了,可能会在这两个时间点,将发生大事!”

       “那是不是说,咱们不用再找你发梦的那个石龛铁棺?他目前已经脱险了?”Alex最喜欢逗胖子乐子,也一脸贼相,笑吟吟望着他。

       “脱险?我恰恰认为他现在正步向最危险的处境里。沿路爬来,照你的逻辑,我们应该先到那个溶洞中,结果却只在地基下。他传递的信息,或许还未发生,并即将要发生!”范斯将本子收回衣兜,对我俩挥挥手,说:“我知道此刻你们很困惑,是的,其实我更困惑,一会儿到安全的地方,我会详细说明这些你们感到莫名其妙的问题,走吧。”

       胖子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完这些,用自己肥大身躯开道,开始爬了起来。

       虽然我感到这种气氛有些古怪,但见Alex紧抿着嘴,也不便多问,只得跟在其后逐寸逐寸移动身子。就这样又爬了几分钟,泥穴慢慢变得宽阔起来,胖子突然间放了个臭屁,差点没将人熏昏过去,见他肥屁股又开始微颤,我急忙挤到他身边并排爬着,开口问:

       “你想说什么奇怪的问题?这一会儿又是多久以后?”

       “我原本打算爬过这段泥坑到达一个可以歇脚的地方时再说,算了,”他抹去满头的臭汗,说:“小老弟,我怀疑这片水池子里,很不干净哪。”

       “什么意思?这泥坑本来就很脏,当然不干净了。”

       “嗨,你说什么哪,我说这片区域很不安全,有可能死过人,会发生一些亡灵作祟的怪事。”他对我做了个噤声,叹道:”所以不能大声说话,容易被它们听去。那样的话,污鬼就会蒙蔽住人的感官视觉,将大家慢慢带到无法预料的危险中去。”

       “老范的意思就是说,这地方不太平,人容易被迷障。”Alex或许也难以忍受臭气,快速爬到他的另一侧,扬起脸对我说道:“其实就在你失神前半分钟,我们俩也都遇上了怪事。”

       范斯朝前方三十米处努努嘴,那头十分宽敞,顶高有间屋子般的高度,是个可以歇脚之处。我急于想知道他们的想法,便加速刨土,钻出泥洞后,几个腾空跟斗,找了处略略干燥的泥地,安顿他们坐好。

       “我的耳边一直传来笑声,但那种笑不是人所发出的,更像是由风带动窜来窜去空气发出的呼啸,一会儿在前面一会儿在身旁几米远的土层里。”范斯点起一支Weed,又指了指法国小青年,说:“而Alex总感觉有人在抓他的脚踝,但回头去看,什么都没有。至于你,猛然间发现我俩消失了,然后人摔进泥水里。这一切,都与障目的特征很相似。”

       “你是说,在爬泥坑的过程中,也就在那一段,我们三个都不同程度地发生了点事?”

       “没错,至于是怎么发生的?谁都不知道。”

       “难道你说是,马洛的出现只是幻觉?可他的本子怎么解释?”

       “不,老马肯定到过这里,但是不是你所看见的那样,就另当别论了。这里有着太多的能量,属于活人的,属于亡者的,本身并不平衡。当它们的怨怒超过你,那么,人会变得难以忍受。”范胖叹了口气,道:“还记得刚进废宅后不久,我问过老马这么个问题,当时究竟因何说起我记不清了,但总之谈到过悲凉的气氛。”

       见我俩不明其意,他翻出数码相机,找出最早的一组照片,那是我们在鱼皮大床前拍下的照片。他指着这帧图像,叹道:“按照新闻或互联网的传闻,山下有居民无端失踪,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俩当时在说,一般发生过坏事的屋子,尤其还是被人刻意设置过希克索斯印痕的地方,人会无缘无故地失态,能感觉到某种难以理解的哀伤。而现在,我开始有了这种感觉,但它不是哀伤,而是报复性的怨毒。”

       通过他这么一说,我回忆起来,的确是有过这段对话,他们甚至还在咨询我俩有没有同等感受?再之后,就是忽然突发奇想要拉我们入伙,加入兰开斯特兄弟。

       胖子叹了口气,道:“过去老马曾做过一个实验,坐在轮椅上,仰起头望着天花板,在一个很宽敞的大屋里,手任意滑动,让车子随便走,最后人会不会感到头晕。我们俩个都感到头昏脑胀,其实只要是正常人,99.99%都会这样,除了某些经受特训的人之外。因此,论精神力和专注程度,我们胜不了污鬼,最佳的选择就是回避。我总有一种感觉,这座屋子特意要将我们困住,许多次相同机遇,一而再地与我们失之交臂。或许有它的道理,让我们将该做的做完,那便是冥冥之中的使命,去拨开前尘往事的迷雾。”

       “这些,我想以后总会明白,现在我最奇怪的是,你刚才说老马传递的信息,或许还未发生,并即将要发生!这是什么意思?”Alex也伸手取过支Weed,猛吸一口,眉飞色舞,怂恿我也来一支。不过此刻我精神状态比起坐六角水池时好了许多,根本不需要靠药叶子提神,便摆手拒绝了。有些东西,你碰惯了,就很难罢手。

       “容我先提个问题,”胖子靠在土墙上,闭目享受了一会儿,突然开口问:“你俩应该每天都发梦吧?那么,你们知道梦又是什么?”

       “梦嘛,俗话说的好,日有所思夜有所想,我认为梦这种东西,就是将醒着时没釐清的事或做完的事,通过休息在脑中再做一次整理,如同电脑的缓存吧。”我想都不想地答道。

       “梦就是人熟睡后,身子得到全面放松,而大脑却无法立即停止运作,而在逐渐减弱功能时,所释放出的一些零碎讯息。实际我看电视里说,人真正做梦往往只有几分钟,可能最长不超过十分钟。这是进入深度睡眠前,一个极其短暂的过程。”Alex捶了范斯一拳,笑道:“你该不会是见我俩没什么文化,故作深沉显摆学问吧?”

       “不是,恐怕我接下来会问的几个问题,你们全都答不出。”不料,胖子却表现得十分平静。

       我俩面面相嘘,不由对此好奇起来。

       “我且来问你,有时你会梦中见着女鬼追你,或被车撞死,但现实里,在前一天,你并未发生这些对不对?所以,釐清白天做的事并不是主要的,那种恐怖场景,不过是大脑为你提供的小小恶意玩笑,给你放部刺激电影。”他扫了我一眼,又将肥脸转向Alex,问:“你有没有遇见过这种事?好比说,你在梦里,去了一个什么地方。然后隔了几年,一次平淡的旅行,你来到某处,忽然觉得似曾相识,那地方正是发梦中到过的地方。”

       听完这些,我的胃口完全被他吊了起来,平日里,我最爱琢磨这种奇奇怪怪的事,此刻范斯风轻云淡地谈起,我和Alex竟无言已答。

       “事实上,许多著名物理学家科学界人士,他们那些赫赫有名的实验或公式,往往来自发梦的灵感。甚至,玩音乐的也是,例如摇滚乐鼻祖杰米亨德里克,就曾多次说过,许多创作都是这么来的。而且他还能同时弹出完全不在一条线上的辅音,这就叫神鬼之力。”

       “所以,你觉得梦可能有预知的能力?”Alex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你说的这种事,我遇见过。”

       “预知能力?跟着我要说的,恐怕你们一时半会消化不了,只会更加迷茫!”胖子抬手支起那只据说含有高科技GPS功能的破表,问:“你们觉得,时间又是什么?”

       “神鬼课又改广义相对论了,范胖,你脑子够快的,我俩都快跟不上节拍了。”我咧嘴一笑,生平之中,我最恨数理化,从我会写字开始,理工课就从未及格过。见他提这个,分明就是欺负咱俩学历低,想到此,我指了指手表,道:“时间就是你手腕上那串数字。”

       “时间,其实根本就不存在,他只是人类自己发明出来,给自己的枷锁罢了。”他忽然话锋一转,遥指远处角落爬着的一只蜗牛,道:“那便是时间的意义。”

       “蜗牛和时间?这两者怎么对得起来?”我俩不由满头雾水。

       “看看,你俩多聪明?我一点就明白过来了。孺子可教,年少有为哪。”他见我俩有些醒悟,不由表情丰富起来:“而真正能跨越时间束缚的,就是梦境和灵魂。人在死去后,是感觉不到时间的,它们可以任意穿梭。日本曾有个人,他在假死状态下,跑去了古代战国时代,并在一座寺庙的柱子上写下字,等他醒来,发现梦中之事成了现实。所以啊,我在被怪皮弄晕前,正是老马在通过梦境传送至关重要的讯息。而按照目前进程,他或许还未到达那个地方。”

       “你是说,眼镜在当时也昏迷了,他预知的梦通过某种特殊方式传递给你,告知了你们将会在古龛铁棺的黑暗岩洞内相逢?而在那两个时间点前,他还没有去到那里?”

       “正是,所以我才说,老马现在仍活着,他在传递了这些讯息后醒来就忘了,因此才在本子上用指甲刻字,目的是告诫自己要特别留意这两段时间,因为它们可能会是造成最大威胁或最大变数的关键时间!”

       我听完后感到后背一阵发凉,这些话实在太不可理喻了。不由下意识扭了扭脖子。这时,一股特别的气氛迎面扑来,那头仍是角度曲折的泥坑,和不绝于耳的掏挖湿泥声响,渐渐地,我辩不出它由哪传来,感觉四面八方都在响,并且距离已经逼近到十米之内。听到此,我片刻不敢懈怠,让他们也竖耳去听。

       “看来追兵很勤奋哪,咱们也该动身了!”Alex打了个响指,站立起身。

       “你能闻到有股气味吗?”我推了把他,问:“一种金属腐蚀被氧化的恶臭,搞得我满嘴都是铁锈味。我需要核对一下,看看大家是否有着同样感觉。”

       “有,而且气味越来越大,别说了,泥穴到头了,为求安全,你先来过遍眼。”

       透过范斯的肩胛,泥洞在前方打了个折转,一股浑浊的热风拂面而来。

       爬到胖子身旁,我定了定神,开始透了起来,就这般看了半分钟,我不由失声大叫:“天哪,真是壮观。

       四小时前,马洛被花螳螂带走,至今生死未卜。然而,在一路追击中,我们三人却在藏品室内找到了花螳螂的尸骸,它似乎是被瘦子打体内泼洒黑铁屑而暴毙而亡的。可惜,躲在硬甲内的肉身却不知踪影,这成了大家心头最大的悬念。

       正在众人徘徊不去左右为难之际,却意外地发现了吕库古公馆的镇馆之宝——厌头罗金匣。欣喜若狂下大伙一致拍板决定盗走,就在即将夺取金匣之际,却无端杀出一头怪影,使用钩镰般的节肢发动悍然袭击。最终导致吕库古右宅烈焰冲天,所有人几乎命丧黄泉。

       慌乱中,碎骨骷髅撞破板墙逃之夭夭,众人也紧随其后掉入一处不知在哪的六角边水池,而在此时,阴宅却莫名其妙自己熄火了。进退无门的我们终于意识到,瘦子马洛被碎颅者拖走绝非偶然,而是碎颅者们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他,因为在他小指上,戴着能够开启金匣至关重要的钥匙。换句话说,现在我们拿走厌头罗,也等于随身携带着一颗移动炸弹。

       惊惶下我们需要找到出去的路,只得边刨土边寻机。而在行进过程中,我却瞧见失踪已久的马洛正在前方爬行,几经呼唤他两耳不闻,最后受惊爬走。

       听完我的一番陈述,范斯在原地找到马洛遗失的记事本,由此判断马洛曾到过此地。而奇怪的是,瘦子却在本子上用指甲刻下两段盲文,那分别是还未到来的时间。于是,一个近乎疯癫的幻想在范胖头脑里成型,他认为,这也许是马洛在利用梦境交流的方式,记录下将有大变局的关键点。就这样,我们一行爬出泥洞,来到个相对宽敞的角落歇息。为了避免再度遭遇危险,我被差遣前去过一遍眼。这一看,我不由明白过来,这将近一小时嗅到的强烈金属腐蚀味究竟从何而来。

       见我站在坑道前一味地看久久不回,Alex和范胖不由惊觉起来,他们一个端稳斧子另一个拔出腰刀,站起身来。

       “那头,到底什么状况?”俩人声音发颤地问,开始朝我靠过来,

       “你觉得你们该自己来看看,好消息是,我们可能离逃离炼狱又近了一大步。”

       眼前的这处地方,宛如一个大泳池,但水里却停着许多的巨大东西,那些都是二、三十年代的豪车,光站在我这个面,直视出去就有八辆。泥坑尽头的大转角,俨然就是吕库古公馆的地下停车场。

       此刻,这处隐秘的场所,被连日来豪雨倒灌,水漫金山,所有车辆都浸泡水中,早已朽烂。那股刺鼻的金属腐蚀气味,正是由那些锈得卷起毛边的车板散发出来。

       俩人迟迟疑疑挪到跟前,也大吃一惊。就在此刻,背后的刨挖声越发逼近,我向他们一招手,示意赶紧离开。然而,说走就走在现实面前并不容易,这些车辆停得过于分散,人在车顶跑,需要借步起跳,稍不留神就将摔入水中。而这种飘满铁锈和烂泥褐黄一片的污水,仅仅只是站在岸边看就被刺激得头昏眼花,真沾到身上,我还不如躺进老鼠窝里。

       Alex同样皱起眉头,他甚至建议就在转角口等那刨挖的东西出来,一了百了砍杀之绝了后患更稳妥些,然后再考虑趟水。而范斯瞧了一下地形,随即否决了这个主意,这是因为此地虽宽敞,但一半面积都在水里,我们三人挥舞剑斧的空间被大大限制。而对手碎骨骷髅却体型瘦小,且不知它还有多少同类,一旦选择此地开战,我们将处在绝对不利的境地下。

       “总之,不论你想不想接触水,这都无法避免,”胖子手指前方另一个转角,道:“那一头,比起这里显然更宽敞,倘若那东西追击过来,最后也是走这一路。如果事情急了必须接战,就选在那,我们可以在它立足不稳之际猛然冲出格杀。小老弟,你来过遍眼,折转是个什么去处?”

       “稍等。”我让他们先爬上车顶,边走边看,道:“那一头应该是个车库的副仓,同这边情形差不多,也都是浸泡水中的车辆。不过,我好像听见,诶?”

       “怎么了?”Alex见我刚跳越第三辆车顶,停在原地不走,问:“你听见什么了?”

       “刨挖声,从正前方传来。”我摇摇混沌的脑袋,道:“反正四面八方都是这种怪音,我也搞不清究竟打哪传来。听着,范胖的建议是错的,在车库副仓里,好像停着老大一辆货卡,占去了这个车库一半面积,并将唯一出去的门堵得死死的,即便我们走到跟前,也完全出不去。”

       “货卡?那种年代能有多大的卡车?待我来看。”胖子听我这么一说,不服气地连跳四辆车,很快窜到前方。刚一下脚,打了个趔趄人陷了下去。由于体重超标,他竟踩塌腐烂的车顶,人掉入破车之中!

       “你瞧瞧这天杀的胖子干的好事!”Alex气得连连跺脚,险些将所站立的车顶也洞穿。他眼珠突兀,手指前方大叫道:“车就卡在当中,我们全部都要靠走这辆才能过去,这之中隔了七、八米脏水,你说怎么办?林锐,反正咱们也不赶着去万国博览会剪彩,这身毛料西装也已被火烧得差不多了,下水吧。”

       还没等做好思想准备,他已急急跳到身边,不由分说拽着我跃下,扎进这潭稠厚的污水中。顿时,那股要命的金属气味冲上脑门,我没有提防,被足足呛下一口,将头扬出水面,我忍不住大口呕吐起来。口中怪味肆意流窜,好似吞下几枚大号腐烂电池。

       年少时,在老城区靠近卡西多雷的桥下,有过几家小厂,他们生产指甲钳和工业铁灯罩,在门前摆着两个大水槽。我和几个玩伴没事就会去那捞些小刀出来,然后跑去足球场附近,对着梧桐树练习飞刀。如果遇上隔壁街区跑来的小子,就去捞铁灯罩,戴在头上当钢盔,在小花园里展开一番鏖战。总之,这两家长期亏损的小厂,一直以来就是我们时常光临之处。

       后来有那么一次,纳兰佐在家带他表弟,到了下午时分,便跟着我们乱窜去桥下作案。这个四眼小孩头一次看我们可以堂而皇之捞小刀没人管,情绪过于激动,脚一没踩稳,直接翻落大水槽里。等被厂家工人救起,他连吐带呕好一阵,整个人也傻了。据说,四眼小孩经此一难后身体始终不好,直到现在。

       此番我才明瞭,呛上这么一口污秽整个人有多难受,不论你吞多少水漱口,都永远摆脱不了嗓子眼里那种奇痒,化不淡舌尖上那股怪味。但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我人才站稳,就发现自己脚动不了了!

       在褐黄色浮满锈铁颗粒的污水之下,一直上到普通车胎位置,积着厚厚一层淤泥,我两条腿都插在其中,哪怕使足全力,才勉强跨出一步。照这个趋势,能走到范斯那辆车前,不知得花多久。总之,我俩继掉入水中,又被陷在淤泥里。我不由勃然大怒,蜷起肘子向背后打去。要说天杀的,你Alex才是真正煞星,哪有看都不看就抓着我跳水的。

       我其实也做过趟水走去车库副仓的打算,真要滴水不沾地走完全程根本不现实。无奈脏水里满是皮革碎末铁锈颗粒,以及一坨坨不知哪来的稻草,严重干扰视觉。我试着去透了几次,始终发现不了底下的软泥。这一肘子,在身后却并未打着人,Alex不知通过什么方式,在我左侧上下翻飞,很快跃上了另一辆破车车顶。

       “你怎么那么笨?别和烂泥较劲,用脚试着找车踏板,那样跳过来。”他依旧满脸焦虑,叫道:“死胖子掉进车里,咱们再不援手,没准他就被呛死了。”

       范斯踩塌车顶到现在已有一分多钟了,他那头除却很大的水声,始终不见应答,显然车内部也都是积水。我的恼怒旋即被焦急替代,胖子真要出事,我们也别想有招出去。按照Alex的办法,找踏脚板轮胎铁板借力,我三下五除二就爬上其他车顶,然后连滚带跳,飞速赶到那辆破车前。

       这应该是辆三零年代杜森伯格SSJ,电影乱世佳人的大明星克拉克.盖博曾有一辆,能开得起这种车的人,大抵都是身价百万的豪富。也正是因为豪车,内部用了许多的高档熏松木做装饰板,摔入其中的范胖,一条腿被卡在板材碎木里,大半个身子都在水下,此刻已翻着白眼,只有出来的气没有进去的气。

       要将范斯捞出来,就必须拉开车门,但水的阻力如此之大,我们两人憋红了脸,连车把都掰断,这破门依旧如故。眼见胖子即将命归黄泉,Alex像猴子般窜上车顶,打破洞伸入手,一把抓住他头发往上提。而我见他拧住范斯,胖子能够呼气,便用腰刀刀柄砸碎车窗,抓住他西装往外拽。这样折腾了将近五分钟,胖子才像坨屎般一点点被挤了出来。

       “妈妈咪呀,你俩干啥去了?老范我差点上撒旦那报到去了。”我俩将他搬到副仓前转角,气力耗尽,再也走不得半步,纷纷斜靠混凝土墙,大口喘着粗气。范斯似乎缓过来些,一说完话就连连打喷嚏,独自扶着墙头大口哇哇呕吐,直吐到胃液流光,才脸色稍有恢复。他咳嗽了几声,道:“这锈水怎么那么腥?像是死了一大堆钉螺,难不成车里还坐着死人?可我记得摔入的那一刻没印象啊,你们掏人时有没有见到?”

       “只见一个胖子面容安详地在车里仰泳,至于死人,没有。”Alex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指着水面,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车库里什么都会有。落难的爬虫,小到蛤蟆老鼠,大到浣熊野貉。各种微量元素氨基酸营养丰富,够你喝一壶的。”

       “我们不谈这个,不谈。对了,在楼上你修发电机时,你说你要跟我商量件事,那是什么?”范斯示意我将各种包都摞在一起,不要沾到水,然后掏出塑料夹,提过一支Weed,给我们点燃,边抽边说:“这味道太难受,抽口烟过过嘴。我说,咱们先歇会儿再走,我老胳膊老腿的,不似你们年轻力壮,没体力了。”

       “哪件事?我忘了。”Alex明知指的是什么,却朝他一挤眼,摊开手耸耸肩,道:“往后你有事就要即时问。”

       “奇怪。”范斯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喃喃自语道:“这水又是打哪灌进来的?”

       “别忘了大宅外正下着大雨呢,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一撇嘴,冷冷答道。

       “你自己看看四周,这里是地下车库,墙面全是标准混凝土作业,哪有那么轻易进水的?前不久电视里头说,纽约那边有人挖出一截荒弃多年的早期地铁轨道,里头还停着两列火车。那道口附近就在重新加固布鲁克林河堤,都那样都没倒灌进水,一切都很干燥。”他搓着手,扶墙站立起来,在这段狭小的折转来回踱步,说:“好在这儿还有些光线,我多少能看清一些,得先找找库里是哪儿漏了。”

       “这般的灌水量,破口一般不会小。”Alex怕他有失,也跟着站起身来,环顾四周一圈,叹道:“虽说有光,但仍然望出去昏黑一片。而以我们现有的蜡烛,光芒全被水波吸走,反而更看不清。”

       “我倒还好些,可能是这大半夜都在黑暗中摸索,眼睛有些适应了。不过,小老弟,你确定这里是车库吗?”范斯朝我招招手,示意跟他过去看。

       “前后两座仓差不多十几辆古董车,你说不是车库是哪里?”我连连喘着粗气,对他一摆手,道:“把你从那辆螺蛳壳里掏出来,使劲的全是我,这会儿就连抽烟都提不起劲来。你俩爱折腾就自己折腾去吧。”

       “既然是车库,为什么没有下来的车道?这整一个密闭混凝土屋,就算有门,普通车辆也进不来。”耳边传来水声,他们俩人似乎是下副仓了,正在污泥臭池里前行。范斯边走边说:“所以这些车都是怎么下到地底的?如果能找到思路,那离我们出去也就不远了。一旦能回到车里,要什么照明工具都有,总之,我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车库。”

       “林锐,你刚才说似乎有辆超大的货卡,它在哪?”

       “就在你的正前方,算了。”见他们不停地在发问,我只能爬起身,跟着前面两条黑影的脚步过去,给法国小青年指路,说:“你前面三十米左右的副仓尽头,那不就是?诶?这可真是太奇怪了!”

       “怎么了?”俩人闻言一惊,急急跳离水面,爬上仓边的障碍石墩。

       “这看上去不像是那种年代的货卡,西部片全是拖个车斗的小车,哪有这种改装车?”我抽身往回走,同时让他们别闲着,都在附近破车中找找,有没有火油之类的燃料,道:“车种我是一窍不通,这还得范胖来看,我先设法弄些照明。”

       回到歇脚的转角口,我打包里翻出那套原本给马洛备着的呢料西装,将它们缠绕在大斧木柄上。就着他俩翻来的汽油浇了个遍,打火点燃。火苗一接触立即窜得老高,霎那间破屋被映亮了许多,我将胖子往前面一推,示意他去辨。

       “能看见,这可真是,那么大一辆,它是怎么开进来的?”范斯眯着眼看了几秒,又往前迈出几步,嘴里自言自语:“这大体是肯沃思60年代的座鲸,但车头和半挂车斗都很怪,应该是各种改装过的,可能发动机引擎也都是另外配装,问题是它要那么大的车头防震挡板干嘛用的?”

       见他越走越远,我俩忙举着大斧火把跟上,来到跟前,胖子已经在动手拆车座引擎盖,他憋足一股劲往死里猛拽,腐败的铁板哪经得住,伴随稀里哗啦一阵脆音,竟让他生生揭开。他往里探了探头,又说:“看我怎么说的?蓝番仕的发动机,西星的减震器,这彻头彻尾就是一辆东拼西凑的组合坦克!”

       我正待发问,却见他缓缓转过脸来,两只大眼充满困惑。范斯挠了挠头,说:“这辆车不论车种还是其他,全是60年后的产品,跟这一整库的古董破烂,完全不在一个时代。”

       “莫不是,606公路那神出鬼没的无敌铁牛,就是由这辆怪车闹出来的凶闻?”Alex盯着看了半天,用手比划,道:“你看这车头,普通小车一撞便飞出去,哪怕是你们开的房车,在公路上遇上它,怕也得粉身碎骨。老范,你认为呢?”

       “你说的很有道理,606公路路祸那档子破事,多数与它有关。你瞧瞧这个车头,哪怕是变形金刚里的柯博文遇上也得认怂哪。可是,最大的问题来了,还是之前我说的,它是怎么开进来的?总不见得先有车再盖房吧?”

       “只要能找着办法将这潭子臭水排干就行。”Alex转过身,向我肩头捶来一拳,大笑道:“我们现在离成功出去就一步之遥,你帮把手,在周遭使劲找找。”

       与此同时,我们身后,猛地传来一声炸雷般的嚎叫,声音之响,简直震破耳膜。这不是动物或建筑发出的怪叫,而类似某种大型机械忽然停曳产生的巨响。当我正预备去找声源,嚎叫忽然停歇了,四周又陷入一片死寂,静得可怕。

       “这怎么回事?”我睁着惊恐的双眼,反复查找原因,但他俩却满头雾水,不明白我究竟在看什么。

       “像炮弹轰炸那么大的怪音,你们居然没听见?”我招呼他们先往回走,问。

       “没有,什么轰炸?好像刚才我就放了个屁吧,能有这等震撼?”范斯摇摇头,表示自己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回到背包前,他俩原地坐下又开始侃怎么排水,我不由焦虑起来。你们可以歇歇脚,甚至在这将整夹子的草抽完,我哪来那么多时间?当下最重要的是怎么找到路出去,我首要想做的,就是打兰开斯特兄弟车里翻找个手机,和Chris先通上话,确认她现在人在哪。只有先稳住她,才可以再计较找寻马洛这件事。尽管这般想,我真想撑起身子,却觉得身子猛然间像被灌满了铅,移动不了分毫。

       “还是先顾着背后那刨土声的吧,这种事一会让再计较也不迟。”忽见范斯爬起身,Alex也跟过去陪着一起看,当走到污水跟前,他们俩个同时眉头一皱,道:“等等。”

       我刚想发问,他俩指指耳朵,示意我收声自己去辨。

       始终在背后土层中追击的刨挖者不知何时停手了,周遭一片沉寂,除却室外浠沥沥的微弱雨声,什么杂音都不存在。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注意过吗?”范斯捏紧手中腰刀,抡了几下,扭过脸问。

       “我记得你摔入车里那时,刨挖声一度加剧了,”Alex探了探头,道:“至于什么时候停下的?我一点印象也没有。林锐,你呢?”

       “我?我最后听见时,应该是腿陷在淤泥里那一刻,再之后就不记得了。”

       “背靠背,各自盯紧一个方向。”范斯立即转到我身后,命Alex也靠过来,形成一个三角状,徐徐往车库主仓的污泥池子靠拢,道:“小老弟,这事性命攸关,你别有什么顾忌,再仔细透一透。我会看紧你,如有什么意外,我帮你揉复位即可。”

       “好吧,仅此一次。”可能是连续一天下来,我不断移进移出第三瞳,论难受程度较头一回减弱了许多。尤其是最近的一次,眼球返不回去的时间太久,我反而有些适应了,感官上不再如此痛苦。现在,背后一直追击不断的刨土声忽然消失,即便不用他们催,我本身也打算一窥究竟。虽如此,但我喜爱做成任何事都给别人一种特别困难的压迫,这样,可以不被他人当作工具呼来喝去。

       我定了定神,再度移出第三瞳。这次我比较小心,慢慢地设法扭转眼球,不让它立即来到正面,这么做很显然是有效的。正所谓拳不离手曲不离口,某件事做得惯了,也就不怎么困难。如丝般的绿线沿着褐黄色的水波直射出去,投进墙内。

       整个地下车库基本都是混凝土筑成,而它似乎在这之前是一座土胚破屋。相距墙头一米开外仍有一道砖墙,从这里一直漫伸出去到达那头转角,都显得十分坚固。纵然土层中躲着个抡着铲撬的人猛刨,想要彻底破坏坚墙,没个几天办不成。因此,不必去担忧车库以内,而该将眼神射向更远。

       想着,我将视线移到最初坐着休息听范斯扯淡的转角口,逐寸逐寸地搜索着追击者踪影。可笔挺的绿线丝毫没有任何波澜,平整地铺陈出去。这表明,泥坑附近的土壤里,并未钻着什么怪东西,哪怕是一个空穴都没有,只是爬满数之不清的肥壮蚯蚓。

       如此看下来,或许刨土声压根就是我们的幻听,一个人也许在极度紧张时才会发生这种异常。我叹了口气,眼下最大的困惑如大石卸下,顿时轻松了不少。与此同时,我忽感背部一松,扭头去看,望见Alex脸上苦痛不已,正抱着脑袋蹲倒在地。他张大了嘴,似乎想要喊出什么来,但不能够。很快,他面色发灰,两眼翻白,晕倒在地!

       “这,他适才怎么了?”我一把拧住范斯的中古领带,质问道:“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小老弟,咱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能对他做什么?”范斯也是一脸困惑,他挣开我的手,说:“我只是比你先回头而已,隐隐约约我好像听他在说痛,然后人就倒下去了。所以我也忒奇怪,正打算来问你。”

       “你不是让我去透一遍墙吗?我全神贯注在搜找刨土那玩意,哪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将Alex扶正靠上墙头,埋怨地抬起头,问:“你再好好回忆一下。”

       “慢!”胖子忽然高呼一声,腰刀“咣当”一声落地,他就像刚才的Alex,一下子抱住脑袋,整个人蜷起背来,双腿跪倒在泥泞中,脸上满是苦痛不已的表情。同时他也竭力张大了嘴,两颗眼珠似乎快滴出血来,似乎正在忍受某种剧痛,终于两眼一翻,也滚翻在地,不省人事。

       在他彻底失去知觉前,咬着牙吐出几个字:“污鬼。。。”

       两个人全数趴下,直至昏死过去未完整说出一句话。面对如此怪异的景象,我彻底慌神了,急急抓起他们的刀斧,想要找寻答案。正在此时,背后那种刨挖声再一次响起,这回距离更近了,似乎就在我背后的墙里!努力去透,什么都没有,我瞥见这个狭窄过道有条墙体凹陷,似乎是个装电路的角落,便不顾一切往里钻。等整个人进去,挖土声越来越响,似乎是一下子跑进了耳朵里!

       我发狂般地掏耳,但怪音越来越响。这绝对不是外界传来的,而是打从我耳道深处发出的。渐渐地,那种刨挖声被一种肆意的嚎叫所替代,这种叫声是含糊不清地诅咒谩骂,在一个或几个压低嗓音的喉咙里发出,分贝越来越大,到最后,我简直想用腰刀刀尖刺破耳膜来缓解这种痛苦,但不能够!

       到这一刻,我方才明白他们俩人遭遇了什么,范斯昏死前最后说的是污鬼,这正表明,这片车库,不论主仓副仓,正有极其邪恶的东西在作祟。当我想将它们串联起来思索出个所以然,耳边的声音爆炸式地递增音量,我完全陷入这个响彻天际的嚎叫之中!

       紧接着,我两眼一翻,整个人顺势瘫倒下去。

       “诶?你怎么了?走着走着你忽然就倒下了。”黑暗之中,一条有力的胳臂伸了过来,将我一把拉起身来。

       Alex的脸正由抽象变得现实,他用手指在我眼前晃动,问:“你不会是中暑了吧?要不你还是回底下埃苏迪加先休息休息,包我自己去找。”

       “我没什么事,也许是太阳直晒有些热昏头了,这是哪里?”我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堆树叶上,头顶是午后热辣的阳光,四周微风习习。

       “孤山的侧后啊,还能是哪?”他打兜里翻出两罐啤酒开了一听递过来,问:“你最后记得我说到哪了?”

       “我最后记得你说什么窄轨铁路,去找到0254摊位翻马德兰留下的包裹吧,我没事。”

       “那说明你没事,我们继续。”他这才完全放下心来,又开口唠叨他爸马德兰那档子破事。

       “诶?”这难道是做梦?发生在吕库古阴宅里那所有惨绝人寰的事都只是我一场梦魇?我努力摇摇头,想要找出条理来,一番对照下来,又仿佛从未发生,又似乎是将要发生的事。这种古怪的感受,让人坐立不安。我猛地站起身,想要走两步好好回忆,顺着视线往下瞅,我想看看Chris正在做什么,结果她似乎是嫌大太阳底下太热,将车开进了树林中。而顺着树林往两头找,却见一部锈迹斑斑的自行车倒在长草间。

       “这败家娘们,自行车哪怕破也不必丢掉,诶?不对,这却奇怪,我的车明明是红色的,怎么成黑色的了?难道是热昏头眼睛也花了?”我眯着眼看半天,这部自行车正处在树荫下,距离又太远,实在很难分辨。想着我推了推身边的Alex,要他来辩辩。恰在此时,远远的山路上浮着一个灰点,目测距离可能是五英里外,那正是兰开斯特兄弟的房车!

       “Alex,你看那!”我一把拖起他,手指远方,叫道。

       “我其实每一件都仔细听了,并在心里默默计算后发现,你的故事涵盖各个年龄段,唯独缺了9岁这一年的,确切些说,是9岁上半年的,因为你下半年就去了中国。”他挤眉弄眼,盯着我看个不停,想要找出破绽,问:“会不会你从头至尾就是在瞎编故事?”

       “这!”我正待解释,眼前两道光轮掠过,再一睁眼,便望见Alex正在我耳旁打着响指。此刻,范斯也在跟前,俩人合力将我从股缝般的电渠凹陷里拖出,正在试探我是否清醒。见我揉着惺忪的眼,Alex一把握住我双肩,说道:“我有极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A-18A+
默认贵族金护眼绿羊皮纸可爱粉夜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