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2:破尘北斗
Chapter92:BrokenHokuto(破尘北斗)
坐靠石墙前的我们左等右等,Alex一去不返。我不停窥透瓮门背后,希望无意中的一瞥能正巧发现他,可惜绿线如锦缎般平整。就在我打算跟随马洛转去第五座瓮房背后试试运气,这时石门缓缓侧开,有个人正站在面前,与我鼻尖贴鼻尖地相望。她对于瘦子而言毫无概念,可对我来说,却是噩梦般的存在。这个女人,正是花季般年龄的法鲁克斯.吕库古。
眼前的她浑身连半个瘀斑都没有,不仅手足健全就连眼睛也是碧蓝无缺,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惨状。那柔滑的脸庞,微翘的鼻尖,几乎与儿时一模一样。
见她微启朱唇,似乎有话想说,我忙牵她出来打算询问。谁知法鲁克斯忽然眉头一拧,狂叫着扑来,立即将我掀翻在地,她顺势揪住我头发,不停猛抽我大耳刮子!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将我打得满眼金星,我来不及辩解便与她滚翻在地。望着这个眼珠简直要滴出血来的魔女,我只是屈起双臂护住脑袋不被重击。这样被她压在身下狠揍,终究不是回事,我伸出胳臂想去推,就被她一口咬住咽喉,立即体验到勿忘我大叫住手时的窒息。在她张口的那一刻,我发现女魔为何不应答的原因,小法鲁克斯的舌头也同样被人剪掉,留在口腔里的是个扁圆的舌根。
“快来帮手啊,将这疯丫头拖走,你们打算就这样站着看?”我向身后俩人高声疾呼,谁知,瘦子正看得瞠目结舌;而范胖更绝,居然倒退数步,抱着脑袋蹲倒在地。
我忽然明白过来,化作铁仙女的范斯应该对她仍有印象,但他显然更感性,当获悉碎骨骷髅与她之间的关系后泪流满面,是决计不忍向她下手的。而马洛由头至尾没经历过破窑大战,法鲁克斯对他来说是陌生的。因此这家伙可能以为Alex也成了个娘们,正举棋不定。
我眼前一片花白,嘴角不住淌下血沫早已奄奄一息,马洛见我翻了白眼,知道再不作为,我真就得驾鹤西去,这才举起步枪,大声喝止给自己壮胆。
女魔忽然松开口,开始用额头撞击我的面门,霎那间眼棱迸裂,乌珠进出,耳膜也同时产生沉闷鼓音。于是我心头便聚起一股怒火,心说我不忍下手伤你,并不代表你可以将我当沙袋般蹂躏,就算打架也得讲究个由头吧?哪有上来就往死打这种事?我究竟做了什么遭她痛恨?这已不是要不要回击的问题,再不还手,不出一分钟就将命丧黄泉。
与此同时,枪声响了,马洛见喝退无果,便手忙脚乱地开枪,两颗铁莲子擦着法鲁克斯发梢锲入花岗岩。我趁势蜷起膝盖死命一顶,才将疯丫头踹开,随后手脚并用往回倒爬。
刚退出没几步,女魔双腿往墙根一蹬,又扑跳回来,双手拧住我长发,拇指压迫太阳穴,拿我脑袋当棒槌不断砸地。我好不容易清醒,后脑勺撞地一下子又晕了过去。瘦子见状便抛了枪,上前帮忙撕扯。法鲁克斯贼精得很,她故意将手绕到我长发后,露出几截手指,而将我整个手掌暴露在外,从马洛的视角看,就像她的手那般。而马洛本就是个四眼田鸡,外加人影晃动昏黑一片,他狠狠握住我指尖一抽再一松,两条手指立即被他搞脱臼。瘦子扑进人堆里非但不起作用,反而增加反击的难度。我被这一男一女由两边猛揍,瞬间眼前发黑,待到稍清醒回来时,便见马洛抱着肚子滚在一旁,女魔大长腿凌空横扫,将他整个人踢飞出去。
而气壮如牛的碎颅者,依旧蹲在圆瓮小屋前,怯生生地干看。我见此番没活路了,忙掏出刮刀,打算给女魔放放血,恰在此时半空亮起一道堪比核弹爆炸的高亮,瞬间将法鲁克斯震慑得浑身发抖。我趁机揪住女魔长发,一个大背包将之甩出八丈远。
“撤,快撤,咱们另找机会,这次我小看她了!”打地上爬起,我拎住瘦子衣领开始倒拖,同时向着瓮门那头的Alex挥手,示意我们已脱困,他可以动手放火了。谁知坏小子纹丝不动,任由机会白白流失,他举起手不耐烦地挥舞,让我们别碍他的事,先顾着自己逃跑再说。我正待发问,他却将身子一转,又窜回水斗怪屋内,眨眼间走得无影无踪。
想叫住他已绝无可能,我只得架起瘦子往回狂奔,来到范胖面前我狠狠踢了它两脚,这么大的块头却只当个看客,天下哪有这般做兄弟的。他这才缓过神来,跟着我没命地乱窜。
“范胖,我知你下不去手,我又何尝想与她打架?可你瞧瞧她,将我当仇人暴打,咱们哪怕不杀她,也得想个法子,将这大妞锁起来才行。哪怕锁不了,至少得减缓她脚步。”
话音未落,远处的法鲁克斯便疯狂追来,当她追到圆瓮小屋前忽然停下发愣,随后便一头扎进去。虽然我不知她在做什么,但机会不容错过,便让瘦子去推轻石,这些墙上石块都一般大小,我不懂他们是怎么看出区别来。马洛呜咽了几声,挣开眼往墙头一撞,随着嘶啦啦一阵微电流噪音,瓮门很快合上,同时他也顺着墙皮歪倒,昏死过去。
“诶?这老马怎么这般不经打?居然连个乡下大妞也斗不过?”我不由俯下身子摇他,仔细一看才觉出大事不妙。瘦子嘴角、鼻孔以及一侧眼窝都在咕嘟嘟往外淌血。俗话说拳脚无眼,并不取决于发难的是男还是女。女魔一记凌空飞腿,差点将他脖子扫断,同时膝盖重重撞击太阳穴,以这种七窍流血模样,往轻里说也是重度脑震荡。他好巧不巧被法鲁克斯拍中命门,只有吐出的气已没了吸入的气。
我只得将他一把抱起,继续往后撤退,沿途命令碎颅者将所有瓮门全部锁起来。这东西笨手笨脚手掌比石块还大,一顿乱摁什么门都关不上。我在一旁替他着急,久而久之看出端倪,原来轻石有个浑圆外型,但与墙体相同色差,昏黑中很难区分。
不过,我一个女子把个大男人公主抱,总是不太像话,脚步被拖慢不说,浑身都被马洛的口水和鲜血浸透。可这范胖却跟个没事人般笃悠悠看着。我感觉体力正被一点点抽空,便气恼地将瘦子往碎颅者怀中一塞,叫道:“办点实事吧,你这样活回来究竟能派什么用?老马可是你光屁股一起长大的玩伴,你就这样当甩手掌柜?”
我只是随口抱怨,却无意中触及了碎颅者的心境,他扫了眼瘦子,忽然毫无征兆探出蒲扇般的钢爪,照着马洛脑袋拍去。看这架势敢情是想捏爆四眼头颅。我不由倒抽一口寒气,就算不肯搭手,也犯不着杀人哪,这死胖子究竟在想些什么?见状我忙夺回瘦子,再用屁股狠狠一顶撞开胖子。不待站定便咬着牙狂奔,当越过火车厢般的过道,碎颅者已抖开钢爪追击上来,大有一副不掐死瘦子不作罢的姿态。我只得将沿途所有瓮门一一锁闭,当跑回圆窟石穴,再也没了体力,一头扎进黑水吐出好几口稠血。
人妖殊途,哪怕曾是亲密战友,一旦变成那副鬼模样,也难以沟通,谁能料到碎颅者会下此死手。好比阴宅那两只战死的铁仙女,触因是厌头罗金匣和廉价戒指,它们什么都不顾,只要有人胆敢去碰就不停追杀。而范胖为何忽然对马洛起了杀心?我对此迷惑不解。
会不会瘦子又动了不该动的东西?从而激怒了碎颅者?令范胖瞬间乱性?若这样可真是糟透了,本来法鲁克斯就极难应付,现在又多出个疯了的碎颅者,我却要如何是好?
这笔烂账根本釐不清,其实算下来最可恨就是Alex,他明明可以脱险却又返身回去。我们落得如此被动的局面,正是因为担忧他的安危,可这小子太不让人省心,只考虑他自己。
瓮门背后噬金断铁般的狂刨持续了半分钟后逐渐消停下来,范胖慢慢走远了。我努力将这十多分钟发生的事在心头捋过一遍,可惜全无结果,不由望着粼粼脏水悲叹。
“我快要疯了!在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我要怎么办?谁能来帮帮我?”
“是我连累了你。”高声大叫让瘦子缓缓醒来,他咽了口口水,似乎有了些神智。我忙爬到他身旁,让他靠上我的肩。他做了个勉强微笑,说:“好冷,浑身像浸在冰水里。”
“别再说话好好躺着吧,你会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这个杀千刀的范胖,居然想拧烂你脑袋!老马,你是不是又乱拿了什么东西而使他不悦?”
“我什么都没碰,老范为何发狂我也不知道,我觉得自己就快死了。”瘦子朝背包努努嘴,让我提给他一支ichael吵起来了,便探头张望。我慌忙朝她摆摆手,让她忙自己的去。妻子见他笃定得很,便重新回到了院里。
送老马上路后,我取下他的皮鞋换上,便在心中下定决心去找魔女拼命。然而这并不是冲动,我从不是鲁莽的人。念书时我就很有定力,有时还会在校园内打打太极拳。总被几个同学讥笑没有朝气。想要斗杀法鲁克斯谈何容易,现如今孤身一人,赢面却少得可怜。虽然我是吕库古小姐,但她才是正牌,而且熟知雷音瓮秘密,必须要设下韬略,才能寻机复仇。
最起码的,当初阵容现如今,只剩下我与Alex俩人。他生死未卜,我最低限度要带着这坏小子逃离魔窟。而挡在面前的,可能是实力远超尸鬼女王的东西。虽然她无法用声鼓雷音灭杀我,但不计得失地死缠烂打也够我受的,最让我想不通的,她为何如此恨我?
我忽然就明白了嚎灵这对绝配组合,俩个妖人起先一直是我参透不了的困惑。他们几乎不带任何武器,只拿着一把破刀。咱们不妨扩展思维去想,假设妖人们没有遇上铁仙女成功闯进阴蜮,并去到水银心瓣,大概会怎么做?答案只有一个,他们有某种办法将自己在活着时化作嚎灵双杀,从而得到他们图谋的东西,也就是抓捕“兽突”这个人。
而能悄无声息穿梭万千敌军中,唯有弥利耶能办到,勿忘我姐妹素来看不上我,只将我视作玩物,常以这需要天赋作为借口回绝传授绝学。我肯定避不了法鲁克斯的锐眼,既如此,尖椒玻璃泡马洛已用不上了,不妨就靠这三个甩雷去试试身手,或许能寻到契机。
瓮门随着轻石按下缓缓移开,我投身一无所知的黑暗。范胖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大屋里,跪坐在自己死去的角落纹丝不动。我越过他身旁时,碎颅者正像只猫那般不住发出假声带的颤音,不知在自言自语些什么。总之,这个臂助肯定是指望不上了。回头看向瓮门,它只在内侧有轻石,外侧还是花岗岩,合拢的时间大概为五秒。这也就是说,我可以获取三次逃生机会,牌面还是大大有利于我。
连续穿过两条过道,我距离第三座瓮房越来越近。起先魔女直愣愣追来,却一头闯进圆瓮小屋,动作到那时便停歇了。这亦表明,她始终在等第五个妖盒的出现,获得它们比弄死我更加重要。想着铁匣的出现,我渐渐有了领悟。跌入臭水前,铁布利希的矮男人判断它们是尸鬼女王的凤翼,也就是四个球型尖刺。而实际这东西是件穿梭时空的转移箱子,它被人为打开或者摧毁,便直接传入异世界的高台之上。法鲁克斯急着想拿走这些玩意儿,无非是为了图谋更险恶的勾当。换言之,上面的井底之蛙们,不知不觉中已毁了四个铁匣,却意犹未尽,打算继续焚烧第五个。而当这些东西全部凑齐,将会发生什么?我简直不敢想象,那很有可能将改变一切。不仅威胁到这条时空线里的人,也会报应到他们头上。
因此,当女魔窜进大屋,她头等大事便是去看高台,显然自己也不知它何时出现。只要不被她抱走,我就必须斩断这条虫洞般扭曲的穿梭端,在最后一只出现前将其劈碎捣烂。
想着,我蹑手蹑脚绕了个半圈,来到圆瓮小屋门前张望,之前出现的三只确实被抱走了,并在高台上留下一层轮廓模糊的烧灼痕迹。而第五个高台前仍蒙着薄砂,显然匣子还未传导进来。法鲁克斯特地跑来拿现成,可结果却很无奈,没准又回去高卧发梦了。可我总不能留在这等凶险之地等她再度出现,毕竟这里是女魔的老家。我需得加以设计,能在第一时间望穿破屋,利用她往返的时间差来破了妖盒谜局。
要解决这个问题很容易,无需时时刻刻调出第三瞳,这等耗费精力,东西没找到自己先垮了,实为不智。只需将镜灯调整位置,将强光打在高台上,使其阴影现在小屋门前即可。
想到此,我为自己高超智谋所倾倒,便决定立即动手。
谁知,当我前脚刚刚踏进,就感觉面前变得黑沉,头顶有只东西扑杀下来。魔女狡诈多端,她居然躲在我视线不及的小屋天顶,设下陷阱来等我自投罗网。我是图谋不成反为其所治。法鲁克斯跃到我背上,双手死命绞着长发,竟张开大口望着我脑门乱啃。一时间,各种血污和粘稠口水,顺着我头顶滴滴答答淌下来,瞬间迷离了双眼。我不停挥拳揍她,同时双腿发力猛蹬高台,将其重重撞进花岗岩里。趁她脱手,慌忙两个腾空翻跳回大屋中央。
“来,你这蠢透了的奥地利贱人,既然想撕打,老娘就陪你战到天崩地裂。念你悲惨遭遇大家都不忍下死手,你还真当我怕了你?既然你杀老马在先,老娘便送你下地狱,了却这段血仇!”我怒不可遏地吐完所有脏字,端紧刮刀安贡灰,向她一招手,道:“放马过来!”
女魔站在廊下,听完我一通怒斥,兴奋地狂啸数声,像颗炮弹般突刺上来。这种冲击我是捻熟的,首涅尸鬼就是这种攻势,利用速度外加体重一下子将人扑倒,随后便任其宰割了。我本可轻松避开,却更想试试自己实力,便迎着她直冲上前。当两具身躯撞在一起,显然我更胜一筹。虽然病恹恹的,但比这柴火妞丰腴得多,即便胸脯也比她大一轮。借助惯性我再度将其撞得腾空飞起,随后一个转身侧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又将女魔当空踹落。
法鲁克斯还没来得及爬起,我已骑将上去,左右开弓狂甩她带血耳光,并揪住她淡金长发撞向石墙,一下子扯得满手都是碎发。再照这么下去,我迟早会被养成一名泼妇,虽然并非本愿,但我实在想给她些教训。这种婊气十足的大妞就是欠揍。不过法鲁克斯岂是池中之物,她见自己被个气力更大的女人一顿组合拳打得没了方向,便双腿噌噌几下蹬墙头腾空避过,丝毫不顾柔美秀发被牵扯,使劲脱出死角。我大叫一声不好,慌忙掏口袋,将上面带下来的一把散物往身后乱抛,女魔怪笑一声,学着我腾空翻跃出重围。
她将手指朝天一举,我凌乱的长发纷纷倒竖,背后发来一股无端怪力,将我猛地拖拽进石壁。撞上墙倒没什么,只是被拖出去的轨迹,沿途杵着两根花岗岩柱,脊背和手肘被它们刮蹭得鲜血淋漓,同时双手被这股力固定在墙头。女魔大概以为自己扳回一局,我岂肯容她放肆,便将掌心松开,安贡灰掉落下来,我使足全力一踢,破叉子飞旋出去,不倚不偏正中女魔眼窝。她惨笑数声,便抱住伤处蹲倒下来。限制我的那股怪力霎那间消失,我失了重心扑倒在地,却也是慌了神。老实说我并没想要弄瞎她,只想给她些教训罢了。
这毕竟是个花样年华的少女,真狠下心来需要极大勇气,我毫无思想准备。女魔蹲倒在地,脊背从破衣烂衫下暴露出来,我只望了一眼,便惊得目瞪口呆。法鲁克斯整条脊椎都被人摘除,留下个巨大创伤,像条巨型蜈蚣爬在背上。更惊人的是,从这黑洞洞的豁口探进去,这具躯壳里竟空空如也,大部分骨架器官,全都不见踪影!
与我捉对厮杀的,实为一具皮囊,一具特殊处理过的皮囊。法鲁克斯根本就不是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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