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田小说网

阅读记录  |   用户书架
上一章
目录|设置
下一章

Chapter 97:The Beast 兽突

加入书签|推荐本书|问题反馈|


       Chapter97:TheBeast(兽突)

       我的身份已不再是吕库古小姐,而成了“兽突”!或者说,“兽突”指的便是我!

       虽然我不知这些熟悉又陌生的名称背后真实含义,但预感到无尽危险正在呼啸而来。这股滚滚浊浪暗涛汹涌,逐渐逼近一无所知的我,并将事态推向新的失控悬崖。

       我对身边三人挥挥手,此处不是个说话场合,一旦超级圣埃尔摩之火轮滚回来,他们都得化为雷音瓮的尘埃,徘徊死蜮的冤魂。

       处在大火球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碾压威胁下,仍存在一座庇护所,那便是矗立五座高台的圆瓮小屋。起先Alex正是感应到另一个我的返金线,从而避开袭扰,免于焚死。

       几分钟后,我领着他们一行人穿过石道和两座瓮形大屋,进入群妖乱战之境。指着墙头示意他们先进去,自己跑向屋角反方向。超级圣火已横行到水斗怪屋背后,正疯狂而来。

       “那你自己呢?又瞎跑些什么?”三人头一回见到这幕奇观,慌忙跳进亭子间,缩紧脖根连连乍舌。稻草男孩见我越走越远,不由扯开嗓子高喊:“你给我回来!”

       “大火球伤不了我分毫,先管好你们自己吧!”眨眼间我窜到两堵断柱前,一把抱起法鲁克斯的遗骸,我不能将这可怜的孩子留在原地,再度被圣埃尔摩之火蹂躏。

       当手肘接触到这具发硬的躯壳,它便轰然坍塌,裂成了无数灰色碎石,跟随四下翻腾的阴风快速流去,腐朽中只剩得一只耀目的金属蝴蝶头饰。我唉叹一声,抓起它往回疾走,当来到小屋前,大火球正巧挤进大屋,将我裹在其中。

       三人隔着门洞,望着眼前这一切,盲目地拔出长短利刃,冲着我狂呼,不知自己该做什么补救。我已历经多次洗礼,心头笃定得很,反而觉得他们举止可笑。可当自己成了这只巨大灯泡发亮钨丝时,过去那种古老慈祥之感,猛地一扫而光,大火球霎那间变得滚烫,并蔓延着无穷灼烧,仿若跌入铁棺抛掷尖椒泡时那般的痛苦,浑身痉挛不已!

       这或许便是所谓的人妖之别,所幸我未被完全改造,才不至于在灾痛的猝静中被它攫取,怪躯扫荡殆尽。被拽入雷音瓮后,脑海中印刻着模糊诗句,早已告知我即将会发生的一切,当众人死去,他们便会苏醒,只是以另一种形态;而遗憾的死去,又依旧活着,却只是行尸走肉。只是那时懵懂的自己,从未意识到惨剧正在渐渐上演。

       身子与圣埃尔摩之火一经接触便被破开,它继续按照既定路线轮滚,而浑身焦臭的我却被推出八丈远,倒在墙根奄奄一息。当睁眼醒来,见自己已拖进了圆瓮小屋,周遭三人正稀奇地围着看。伸手去摸仍感刺痛的手肘大腿,基本已愈合,肌肤在镜灯耀目光照下,透着一股诡秘的幽光,仿若塑料制品,不断有羽蝶徘徊飞舞,落在身体各处。

       “虽没实际见过,但八九不离十就是这种状态。”稻草男孩正仰着脸与希娜确认,见我猛然间睁开丽眼,他下意识地往后大退一步,眼中闪烁的神色,显然不是过去惯有的温存,而带着莫名恐惧。我缓缓爬起身,独自缩在高台之下,花了几分钟才平稳气息。在这之后,自然而然地回到了“兽突”这个话题上来。

       “为什么我不再是吕库古小姐而成了兽突?那个人不该躲在水银心瓣里头吗?”

       “你认为兽突是什么?人还是某种物品?”稻草男孩摇头苦笑,道:“你将许多事想得太单纯了。‘兽突’并不是人,而是种能力,一种本该属于我们人类却被遗忘的能力。”

       “兽突的实际含义,是人类解除束缚,找回被封印的原始能态,重新获取兽类的终极之力。”希娜提过一罐夏眠,喂我喝下后说:“你尽量别插嘴,听我慢慢道来。”

       西班牙远征中南美洲期间,人们在玛雅人的祖墓中发现了一套古籍。此书重达一百九十磅,共分为两部,前篇名叫“白银之翼”,后篇唤作“白银之风”,由纯银板甲定合成书。由于皆是图画,即便不识象形文,也能轻易读懂内容。此书一经发现,便被兵舰带回阿拉贡王国,送入费南多的藏书阁。西班牙王室对外封锁消息,并将远航船上的人全部鸩杀,宣称他们遭遇了海难,就这样将此事掩盖了十多年。随着时间流逝,人们逐渐忘却了此事,这时,有个疯疯疯颠颠的修士芝诺,出现在葡萄牙某个乡下酒馆里,自称曾是西班牙远征剑士,参与过一起古墓的洗劫,为免遭迫害不得不流亡海外。此人再次提起这些古籍,将人们的视线重新带回神秘的银版书上。当说完这些,这个修士出门离去,从此,再也没人见过他。

       当时的暗世界已存世二百年,獍行是其中一支实力强横的势力,第五代踏星者获悉此事,遂派遣二十名弥利耶女郎夜闯行宫盗取此书,在伪装成宫廷守卫的铁布利希兄弟会公羊们配合下,以牺牲十多人的微小代价夺取了部分古籍。随后他们带着“白银之翼”乘船远赴英格兰,找来一名安道尔智者和拜占庭教士团,参与对宝物的解读,由此破解了其中全部奥秘。

       书中记载,数十万年前的古人类曾拥有许多现代人望尘莫及的能力,由于过于强大并寿命极长,他们受到天神诅咒遭到灭绝,因此下一代的新人类内在潜力便被封印了起来。

       古人类中有极少人幸存下来,便将族群毁灭的历史及如何使用能力的方式制成银版书加以保存。“白银之翼”便是其中的上篇,“兽突”是古籍中记载的内容之一。通俗来讲,那个神秘族裔除了无法飞行外,自身拥有许多难以想象的光谱。好比说眼睛,他们拥有十四到十六组视锥细胞,能看到比我们绚丽得多的光感;好比说爆发力,古人类无需拿木刺扎眼,随时能陷入提灯丧妇的绝对疯狂;此外,远程弹跳力,超级鼻犁器嗅觉,以及读心术,包括松果腺开发,都达到极致完美。书本甚至还记载,这个族裔每人都长有五颗心脏,即便你用现在大狙布雷特偷袭,也难以将他们射杀。

       而在当今世上,存在着不少超能力者,其实这些人只是提前解锁了本身封闭的能力,并都不完整,这些能力一直沉睡在每个人体内,只是永远处于蛰伏休眠中罢了。

       这些幸存者的数量微乎其微,最后因繁衍难以为继而纷纷灭亡。“白银之翼”写明当凡人想获取特殊能力,只能通过继承的方式来攫取。目前能够判明的是,希克索斯凶王古蛮就是后继者之一。他身高数米,本身就与普通人不同,且不论如何都杀不死,最后被封入缅床灌满沥青才彻底制服。

       然而古蛮肉体已死但魂髓不灭,时刻想要复苏。阴差阳错下,缅床为老吕库古窃取,最终用开颅术调换了大脑,遂成为最嗜血的妖王。所有闯入阴宅的大小势力,都是冲着解除束缚而来。谁能成功夺取,便将完成一步登天的蜕变,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人神。那么所带来的,便是族群的壮大,最终称霸暗世界。而且最诱人的是,这种能力是可以通过长子延续下去的!

       “动物界里有些生物,它们没有眼睛,生活在深海中。而你自出生就能看见世界,这公平吗?”希娜拿手比拟着,道:“我们熟悉的猫狗,它们的夜视与听力,也都远远超越人类,哪怕是一头蠢猪,它们都比人类强,可以嗅到地根深处的松茸和沉榛。”

       “成为‘兽突’的实际含义,便是指被人分食。”稻草男孩望定我,摇头叹息:“我若能早些明白过来,便会放你们一帮滑头逃离阴宅,断不可能像现在这般越陷越深。”

       “可这与我这只女妖有什么关系?我只能使唤羽蝶,快速愈合伤口,你们扯淡的能力压根就没有。况且做开颅术的是老吕库古而不是我,将我分食顶多只能像只畜生般填饱肚皮,却依然获取不了所谓的兽突!”我嘴角一翘,阴笑地盯着两个圣维塔莱,问:“难道你们打算躲开所有人,偷偷下来将我斩杀,随后大快朵颐?”

       落难者眨巴着大眼,推搡正直者问我在笑什么,经由解释后她勃然大怒,掏出短剑指着我,气得浑身发抖。她咋咋呼呼喊了一通外国话,听得稻草男孩连连点头,他蹙紧粗眉瞪着我,叫道:“难道你好坏不分吗?到现在也不明白局势?”

       大概在尸鬼女王二度发难前,我骑着制势逃回山缝,欧罗拉无意间听见博尔顿正与尤比西奥低声合谋,他俩从尸鬼女王身上得出结论,它并不是什么吕库古小姐,所谓的铁棺也是台赝品,那就是阻挡众人脚步的另一道机关。真正躺过缅床之人,浑身器官和脊椎都会溶解而成皮囊。只有将那样的女人献祭,才能完成最后的兽突采摘。

       “谁是博尔顿?”猛然间听到个新人名,令我一时间想不起是谁,不由发问。

       “就是那个小孩外表的老汉,你别扯开话题!我刚才说了,兽突不是人而是种能力,只要拿到过继权柄随便是谁都行。因此不存在躲着个谁,大家非要拿他才行,你这小丫头真是气死我了!”希娜嘴角哆嗦,指着同伴叫道:“你怎能曲解人心?过继权柄者本身并不代表兽突,我们拼出一条命下来,就是为了保你出去,不被上面的人活捉,还不明白吗?”

       “什么过继权柄?既然我已成兽突,又怎会没有过人之处?你们能保我什么?这雷音瓮只能进不能出,想逃离是在白日做梦。”我记起临行前,弥利耶曾说我既不是獍行也非魅者,而是其他东西,“话音未落,我一把揪住稻草男孩领子,问:“勿忘我呢?她为何没来?我要立刻见她,我不信你们的胡说八道!”

       “你快别提这个恶毒的贼婆娘了,最初将你出卖给瓦莱松的,正是她!”希娜听我提到弥利耶,气得浑身青筋怒涨,叫道:“要如何让在场所有人同时拿获兽突的点子,正是她偷偷密报给了大团长。所换取的条件是不准再继续追杀她,从此划清世代恩怨!她还有脸下来?她由头至尾都在利用你,玩弄你,你居然更信她?”

       “什么!”我不由倒抽一口冷气,霎那间瘫倒在地。如果正直者所言是真,那么在同修罗之松开战前后,她一系列反常举动便得到全部释解。她被我狠抽耳光后却泪光朦胧,说了大段怪话,总之她既希望我保持纯真,又教唆我用女色挑拨人群内讧残斗。后来又说许多话不便言明,到了恰当时机,我自然会知道。原来真正的含义,便是这个!

       “贼婆娘对泅水之星说,多年前,她到过某座大山,曾亲眼见人这么做过。那伙人正是这般将获取权柄的可怜虫谋杀,从而集体获取能力!”稻草男孩取过Weed夹子,丢给两个圣维塔莱,道:“还记得我与剃刀同她谈论多年前上某小镇干嘛去了这事吗?其实紫眼狐狸在此之后便到了大山,我俩拐着弯想从她嘴里套情报。贼婆娘撒谎成性,不论尤比西奥还是博尔顿,都抱持严重怀疑。在我们动身找你前,她与他们再次密谋,所以俩人都信了。”

       “岂止是这些,博尔顿来阴宅前就已知道这些,甚至世界之子还带着他们豢养的吕库古小姐,但那女子不知因何缘故没到场,所以才要拿你去顶替权柄者罢了。”希娜不住与落难者核实,回头说道:“整件事只有我们圣维塔莱被蒙在鼓里,其余人都略知一二。”

       也因为此,小“老汉”对我时刻不懈怠,稍脱离眼线便急不可待。当见我独自出发去不存在的木屋前找线索,便使眼色让落难者紧紧尾随,尽管如此,仍是失去了我的踪影。

       “那要怎么才能使所有人同时获得‘兽突’?一刀剁下我脑袋,切成碎肉吞噬下肚?这到底是人还是禽兽?竟能想出这种法子来!”我听完恨得牙根咬断,这个无耻恶毒的坏胚子,我帮了她无数大忙包括找寻爱女,可最终她却只想着品尝我的血肉!

       “那就要通过献祭了,紫眼狐狸对瓦莱松说,只需将吕库古小姐往缅床内一送,她就会被铁棺改造,出来后就成了权柄者,随后。。。”希娜说到此便不再言语。

       “随后怎样?你倒是说啊,我已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随后是打开水银心瓣后要做的事,他们会将你饲养古蛮脑袋。当妖王吞噬完你,它便会死去。而你将如同神话中的雅典娜,从它头颅破窍而出!到了那一刻,才是将你剖腹挖心、吞噬血肉的群兽时间,你也将支离破碎地痛苦死去!”正直者遗憾地叹息,说:“而要完成这套繁琐古怪的献祭,只有紫眼狐狸见过,所以谁都不能动她,只得被迫写下血点羊皮。”

       那究竟是套怎样的原理?大致描述下来是这样的,躺过缅床成为权柄者之人,除了身体会起巨大变化外,也被迫继承了一种自己无法突破的强横力量,它将寄生在吕库古小姐体内。当作为献祭对象喂给古蛮大脑袋后,这股能力将与巨妖本身的力量相互抵消,它才会在吞噬后慢慢死去。否则只凭国色天香,不过显得鲜嫩多汁,增多口感罢了,妖王吃完该干嘛还干嘛,不起丝毫作用。

       “所以我们几个商量下来,决心背弃誓言,违反原则,趁着混乱偷偷追踪并找到你,将一切和盘托出,阻止你再回到阴蜮。可惜仍晚了一步,你与蝴蝶头饰同样不再是人。告诉我,你是在哪被改造成半妖的?”稻草男孩惨笑数声,扶着正直者和落难者肩头,道:“我不会再回兄弟会,她俩也将丢失圣维塔莱资格,从今往后我们便要开始漫长流亡。”

       听完三人描述,我沉默地坐上高台。勿忘我所谓的献祭,极有可能是真事。毕竟离开前的最后交谈,她承认自己打破窑之战时就躲在一旁看我们笑话。在那片黑泥地上,她也可能闯进草巢去读墙头刻字。勿忘我说服矮男人和小“老汉”的证词,正是范胖数码相机内的照片。小法鲁克斯曾经写下:“当人可以从头颅中走出来,一切才能得到解放。”

       这个铁床便是指缅床,而美丽仙女也许指的是我。“兽突”是活人,被巨大头颅吞噬再走出来,那便是破壳而出,所以一切都得以解放,等于是解除束缚夺回古人类特殊能力。

       现代人热衷讨论各种离奇之事,其实最奇怪的就是人类本身。人身上各种骨骼以及变异器官,包括筋腱,都莫不带出早在野人阶段,与兽类实属同类。而在短短数万年间却忽然退化了。原本拥有的各种兽性也随着时间一起消失。与其他生物相比,人类可能是最脆弱的,很容易死亡。而我们常挂在嘴上,自以为区别兽类的行为,其实很多动物与生俱来就会。举个例子好比草药,大概理解是人类的专项。然而鹿群甚至野马都懂,它们负伤后便会找来草茎嚼烂,用草汁附在创伤处。比起动物,人的优势是头脑,以及难以想象的心脏计数跳动。普通动物一生脉搏在五亿到七亿次,而人类却能高达十多亿次,尽管供血功能包括脏体并无任何特殊。人的体征也同样是无法解释之谜,所有动物都身被绒毛,只有人类是光秃秃的,这样的身子,又要如何熬过多次大小冰河期?处在生物链底层怎么来不断壮大。

       如果将生物比拟为一台电脑,所有野兽都拥有最强硬件,却装着低配原始的软件;而人类却正巧颠倒过来,拥有最烂的硬件,却装载最时兴的软件,所以由来本身便是个谜。

       虽然三人拼劲全力甚至陷自己万劫不覆追来,却不能改变什么,因为这已是既定事实。一想到自己悲惨命运,以及那些丑恶至极的嘴脸,索性被困死在雷音瓮地底,未尝不是件好事。当然,还有其他方式也能逃过劫难,这个办法便是出卖另一个我,将不知行踪的她,活捉来代替我去死。当这个恶毒念头刚刚诞生,立即在我脑海中倏忽而过。

       我不由暗暗吃惊,何时自己变得这么邪恶,就因为她误杀了Alex?如此丧绝人伦之事连想一想也是种罪恶。抬头时见稻草男孩正盯着我手中的蝴蝶头饰发呆,他问我适才干嘛去了,我将自己下到环形建筑这两小时内发生的事,简练描述了一遍。

       “你是说,这里存在另一群你们?并且全部战死了?缅床也有一只,就好似复制出来的那般?”三人听完不由你望着我我看着你,对此不置可否。抽过几支Weed后,便感觉坐得腿麻,站起身在高台间闲走,望着团块发呆。

       我取出马洛遗留的褐皮本子,翻到记录的那一页,让他们休来烦我。

       “我们能找到你,全是小拽女的功劳。泅水之星死后,你就成了唯一能驾驭它的人。制势马将你当成姐姐,不费吹灰之力便寻到踪迹,我们也就按图索骥跃入水中,感觉好像游过条冗长无比的海底隧道,却全然没有窒息之感。很快到了这里,大概就几分钟的模样。”正直者扶着我肩头,道:“你也别想太多,我们再商议其他法子。”

       “你是说在这躲上几天再出去?这是在做黄粱美梦,从下到这里你们就出不去了。因为下舱的道口全被烂泥堵塞,想要打通需要抽泥车和挖掘机忙上一个月。”我嗅着药叶子的气味,脑海中闪现范胖遇事不惊侃侃而谈的笑貌,不由哀叹一声。很快记起我数度遗忘的大事,那就是半截子碎颅者去了哪?

       “铁仙女就是个残废,好对付得很。”稻草男孩见我来了些精神,不由咧嘴一笑,拍着胸膛吹嘘道:“光我一个就能摆平,无需她俩出手。它见又跃下几个人后便胆寒了,怪叫一声蹿上墙头。等我扶着她们站稳,回头去看,早爬得不知去向,理论上还在屋里。”

       “那东西不足为惧,再遇上便是个死字,麻烦的是那团巨雷,它却是防不胜防,也不知啥时会再滚过来。让这东西擦一下子,人就被烤糊了。”希娜背着手轻咳几声,问:“你说这里还有另一个你,巨雷是她搞出来的?她也像你这么漂亮?我倒想见见。”

       “她与我外貌一模一样,不同的是淡金长发和湖蓝瞳孔,论说美丽,可能比我更妖娆。”我撇撇嘴,颇不自然地玩弄青丝,道:“但她误杀了Alex,按说我该恨她入骨,但有机会时却不忍下手。我只在水里和表盘上见过自己容貌,可这么个大活人,就站在你面前,根本无法想象会这么美丽。那就是我,我要怎么杀了我自己?至于圣埃尔摩之火继续轮滚,我也不明其意,对手已被她全部打残,完全不必多此一举。”

       我掏出汉堡提给三人分食,忽然想起件事,便推了推稻草男孩,问:“你们那个魂镰,也就是尤比西奥,他会不会是在信口开河?也许根本就是瞎蒙,不具备任何法力。”

       “你何故要这么损他?听着,魂镰是通过无数考验才能跳阶获得的资格,并有特殊机构认证。我知你怨怒他想吃你,但尤比西奥出类拔萃,我必须为他正名!”

       “我没在损他,起初我确实讨厌他,正因为你们一帮畜生公羊淫笑着用语言猥亵我,但后来他为我站队便不那么厌恶他了。法鲁克斯临死前,将五只天赋妖盒的秘密告知了我,那里头装的不是尸鬼女王的四肢,而是五颗心脏!”我握住他的手,捧到自己胸前,道:“那颗最早被我拍烂的心脏,终究还是回到了这里,一切都是命运!此刻它正在我体内跳动。”

       稻草男孩浑身一激灵,满面通红,他合上眼,手按在我胸前移不开了。

       “你在想什么哪!我只是让你知道两者对不上,并没在发情请你来贪自己便宜。”我这才想起他是个修士,一辈子就没接触过几个异性,现在面前有个垂涎已久的女子,主动投怀送抱,兴许激动得快昏死过去,脑海浮满对异性的遐想。

       “五颗心脏?”正直者闻言转过身,一脚踢开我们纠缠的手脚,问:“你确定?”

       “当然确定,我刚听见时,也很迷茫,可法鲁克斯比我更迷茫,她反复说了多次!”

       “你别忘了自己追来是为什么,别以为这里成了法外之地,身为铁布利希的好事者,满脑尽是男女之事!”希娜让他走远些,自己坐上高台将我往怀里一搂,光明正大地吃豆腐,问他说:“你快仔细想想,两者怎会区别那么大?”

       想我为人时,就被这群怪人包括自己哥们,轮流以各种理由揩油。下到这个地狱,成了个老妖,依旧逃不过让人视作花瓶,耳边总飘着这种话,实在是太讽刺了。

       “魂镰不可能出错,审尸是最基础的,入兄弟会这是必修课,我也略懂一些。魂魄从不撒谎,我也不知哪里出了错。”稻草男孩气愤地扫了她一眼,转过身将背脊对着我们,默默点起支烟陷入沉默。时隔不久见希娜正在踢他,便恼怒地大叫:“那你也不许腻她,大家要公平,我不碰你也别碰,都保持距离。你还想让我说什么?想搞清原委,只能去问尤比西奥本人,他才是魂镰。如果非要有个答案,那便是他审错尸了,问的是其他游魂。”

       正在说话间,落难者手捧褐皮本子走了回来,她指着马洛留下的标注,问这些团块的后缀在哪。我指了指前方,说剩余部分都在缅床大屋瓮门上,可惜被大火球烧得满目疮痍。自己之前扫过几眼,大致看过一部分,说的是那则女人杀光男性的希腊神话。

       一听是神话,落难者便显得很兴奋,她是希腊人,无奈语言不通难以沟通。在问明说的是雷姆诺斯岛的女人,便独自靠在墙头滔滔不绝。其语速极快,连希娜也听不懂。

       我见这样太麻烦,便问正直者她除了希腊话外还懂什么其他语种,结果说下来我差点气吐血,她还会讲的恰是我两大主语—意大利语和中文,过去她曾有个米兰小男友,有次一起蹬车旅游时翻沟里跌死了。既如此那语言隔阂便不存在了。落难者对我竖竖大拇指,便将之前的话重复一遍。她的发音虽不标准,但听懂没问题。欧罗拉说这是阿尔戈英雄里的一段,但这个故事不寻常,它在整个叙述架构里显得很突兀,似乎与全文无关,也连不上,只能算作历险的章节。雷姆诺斯岛上的女人在迎接阿尔贡英雄后,想将他们留下传宗接代,但被海格力斯一口回绝,大声斥责众英雄,说他们忘了自己使命,出海究竟所为何求,最后英雄们驾船离开了小岛。

       乍听之下,这故事确实离奇,若算作历险好像也没什么危险,说是投身安乐乡倒更传神些,顶多要担心哪天女人们又受到神谕暗示,自己脑袋难保这一威胁。这个故事按在列传里,有些不伦不类。但稻草男孩听完,却想起件往事,他说多年前拉多克剃刀被勿忘我打了个半死逃回兄弟会,曾提到自己是在一家荒弃旅店内遭遇紫眼狐狸的,那家旅店正堂,就挂着这么幅大型油画。为什么会有印象?是因他听完觉得有趣,便在修道院的图书室里翻古书,结果还真找到了图,画家是个十六世纪的拉丁人,很寻常并不出名。

       而欧罗拉却说,雷姆诺斯岛的女人故事是一种隐喻,并不意味着血腥屠杀真的发生过,它可以是许多其他含义,如天灾、传染病、绝嗣等等。

       我正听着这些莫名其妙的交谈,耳边又传来声波音客机的轰鸣声,不由浑身一凛。恰在此时,门外又是团超级圣埃尔摩之火呼啸而过,石道尽头视野一亮,有个人影神不知鬼不觉地闯进了水斗怪屋。我看得正切,那正是消失很久的另一个我。

       她往那头去我丝毫不奇怪,因为Alex的另一半残躯还留在水台底下。我特地将他埋身在声鼓背后,避免让乱滚大火球无情碾压。另一个我倒拖着Alex剩余残躯失神漫步,可能是自己失了女魔权柄进不去瓮门,正在绞尽脑汁想找办法。

       我才一探头,便见到一具活尸手脚翻飞,紧追着她而去,那是被打跑的半截上身碎颅者。他打算趁瓮门移开,飞扑上去继续纠缠另一个我,企图从她身上夺走三颗心脏。而当超级圣埃尔摩之火呼呼滚来,他竟不再躲避,也不减速,咬牙迎着电弧冲去,瞬间化作一具黑炭。当焦尸摔在地上,依旧竭力在爬,丝毫不愿放弃。若让这凶物闯进瓮门,此刻神志不清的她恐难以应对!我慌忙起身,照准这只东西撞将出去!

       哪知,就在肢体即将触碰时,我忽然被一股怪力推出三丈远,他压根没让我得逞,就将我甩飞出去。可以肯定的是,以我猝不及防的偷袭,他不可能料到,可我就是靠近不了,遂被踹开。屋内三人闻讯也纷纷窜出,纷纷挡在石道跟前,掏出一大把散物狂掷。但所有的霹雳火也同我一样,被一股无形之力破开,竟无一颗能击中他!

       “嚎灵!怎么回事?嚎灵不是早被杀光了?怎么这里又有一具?而且还是活着的嚎灵!”正直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她冲背后俩人一挥手,叫道:“布阵,快快布阵!这东西要是闯进里头,又会搞出多少麻烦,后果简直难以想象!”

       而石穴尽头的另一个我,带着阴郁怨毒的眼神扫了那东西一眼,沉默地走入瓮门!我慌忙撑起身子,直往水斗怪屋窜去,边跑边挥手,阻挡大门合上,紧跟着她翻进大屋!

       “办你的未竟之事去吧,这头活尸嚎灵,就由我们来收拾!”稻草男孩蹙紧眉头,打怀里掏出过去剃刀用过的木匣,将粉末吹拂出去。当这些怪粉渗入空气中,石道开始变得模糊,渐渐扭曲不见。圣维塔莱最后传来的话音是,铁布利希的铁妆壁花阻挡不了那东西多久,她们要用一种叫做钢铁玫瑰的困阵应付这东西。

       “千万别大意,法鲁克斯临死前曾说,他也同样夺走了心脏,那东西与碎颅者外貌是两回事,他是窃取别人躯壳的阴险怪物!”我不知他们是否能听见疾呼,慌忙将手一指,急速锁闭瓮门。照目前看来,半截怪躯便是另一种嚎灵,而且还是个活物,无需去死也能发挥任何攻击不得近身的妖法。

       这只古怪至极的东西,自从出现就十分诡秘,我不该阻挡法鲁克斯在萌芽状态下消灭他,结果却酿成大错。他由弱变强,并逐步发展成嚎灵,圣埃尔摩之火也杀不了他,我更被这种下作诅咒推飞出去!可他唯独开不了瓮门,因为我才是正牌的雷音瓮女魔!

       这种闭门锁关,将陷稻草男孩与两名圣维塔莱极大不义,万一连他们也斗不过,便连条退路都没有。我不敢冒险移开瓮门放他们进来,因为谁都不知那东西究竟有何图谋。另一个我默默徘徊了很久,也许她期待着我能为她开门。而在这段时间里,那只东西气息全无地躲藏起来,既不搞偷袭也不起意夺走心脏,什么都不做。反倒是见她想到办法弄开瓮门才心急火燎追来。由此可见,闯入大屋没准比心脏更重要!

       这东西究竟是什么?我刚想接驳返金线,谁知他就像预先知道那般,一下子掐断了我的试探,将自己踪迹严严实实掩盖起来。

       我唉叹数声,只得转过身来。一回头便见到另一个我正阴惨惨地站在面前,两只丽眼骨碌碌打转,盯着我看个没完没了。我被这种鄙视眼神瞪得很难受,下意识抱住前胸,比起门外那东西,她虽更像人,但体内跳着三颗心脏,我只有一颗,保不齐她见我与友人分开临时起意,打算趁我不备扑倒在地,随后掏心挖肺,获得自己梦寐以求的力量!

       不过我仗着自己多天来时时刻刻都在各大战场血战,累积到无数宝贵经验,却也并不特别惧她。咱们不妨推算一下。她就是我,其他时空线里的我,与隐藏记忆Alex这组人失散于昨天傍晚,在五点四十四分后产生了时空分歧。所以她未经历暗世界大渗透以及大破修罗之松这一系列严酷搏杀。而我是场场不漏,逢战必第一线。哪怕她有三颗心脏,我也能抵得住。虽说如此,但我不能显露敌意刺激她,另一个我究竟什么来历仍旧是谜。此外,真到动手的地步,我也狠不下心来痛扁她。那样的美女是被人用来爱的,而不是用来当沙袋的。

       “我只是锁闭瓮门,不想让那只东西闯进来。”我向她连连摆手,并步步倒退,将身子紧紧贴在石墙上,随后张开双臂让她看全,表明自己没有威胁。

       她停在原地继续揣测了一阵,慢慢转过身去,机械般地倒拖半截残躯,随后将之丢到Alex尸骨前,跪将下去。她如我预料的那样将它们拼作全尸,张开双臂前后摇摆,嘴里发出短促的怪哼。既像是咒语,也好似呜咽。她虽化为凶物,但人性中重情义的优点被保留了下来。为了拼凑爱侣全尸,而不顾心脏死命追击那只嚎灵。我贴着走墙,缓缓移到她对面,见其正十指握拢Alex左手在祈祷,神情极为凄惨,时不时从喉头发出悲鸣。这种情形我曾在红茶包公寓里见过,林之衡爱好养鸟,他最喜欢的是虎皮鹦鹉。有天清晨,一对新买不久的娇凤被野猫抓死一只,剩下的雌鸟之后每天悲鸣,不吃不喝,不到一周便咽了气。

       此情此景,就与那鸟笼故事一样,若另一个我不为缅床戕害,必定是贤妻良母。我望着这幕,不仅有些动情,心中暗自嫉妒,这小子实在是太幸福了,虽然惨死雷音瓮,可被俩只艳丽女妖永远惦记,其中一只甚至连命都不要了。夫妻之爱,何尝不是种义气呢?

       天下之大,如此重情重义的女妖,夫复何求?

       想到此我缓缓走到她身边,也跪将下来,轻轻握住另一个我的手。她不知我所谓何意,猛地睁开丽眼,狐疑地打量我,嘴里发出天籁之音。我指了指Alex的尸骨,悲怆道:

       “我想为你做些什么。虽然你是我我就是你。但不论我憧憬什么,爱慕哪个,为谁冻馁都远不及你。纵然过去千年,人鬼殊途,也阻隔不了人心,你与他便代言了整个世间的秘密。

       手指触及她的那刻,我心头亮起强强弱弱各种警示,马洛那番跨越时空同一人触碰彼此即飞灰湮灭的理论,正在响起号角。而当手指完全握住对方阴爪时,却什么事都没发生。

       我不知她此刻在想什么,总之另一个我紧闭双唇不回应,而且也不愿我接驳返金线。见自己被她晾在一旁,所有的感慨不过是自我渲染,我便感到十分尴尬收了手。她见我不再继续说话,便转过脸重新打量起地上尸骸来。

       我屏息凝视着她一举一动,提防其做出突袭之举,正盯得倍感无趣时,她忽然高举阴爪,猛地插进自己胸膛!纤细十指瞬间刨开雪白肌肤,黄酱如喷泉般涌出,溅了我一头一脸!我费劲抹去血珠,见其体内果真跳着三颗心脏,捏在手里的是颗漆黑透亮的心脏,自己咽喉处还有颗烂蛆虫扭结的心脏,最后一颗藏在皮囊深处,有个水晶般剔透的肉冻外型。

       难道她也像法鲁克斯大彻大悟,想要馈赠给我?当接过漆黑心脏后,她却将视线瞄向了Alex,娴熟地扒去他破布烂衫,阴爪往外一分轻松撕开胸腔肋板。我看得目瞪口呆,垂下眼时心脏已被她夺走,另一个我正用傲慢的眼神扫视我,似乎在说你配不上它。

       我自然也想看看心脏填入后会发生些什么,便尽可能轻柔地扶住胸腔破洞,另一个我便迅速挖去尸骸原有的脏体,在血流如注的大动脉前置入那颗漆黑心脏。

       当心脏完全置入这具死亡不久的躯壳后,我默默等待着奇迹的诞生。Alex临死前曾禁止我刺死他,他的遗愿是化作碎颅者,与我以尸妖合璧的方式,找到通路剪除所有邪恶出去。难不成另一个我也明白他的心意?况且这么做若有效,怎么保证他仍是过去那个坏小子?我刚想制止,她已做完全部动作。心脏入躯的一刻,便涌现出许许多多的幼小夜贝,它们纷纷在破皮烂肉前化为肉酱,飞速填补了所有创口。

       片刻之后,僵死的Alex双腿一阵抽搐,似乎是返魂了。再看向断躯,早已合拢归一,就像沉沉睡去那般安详。随着尸骸剧烈颤动,我退开十步,远远站到倾斜水台背面继续观察。尸骸就这般狂扭了一阵,缓缓爬起身来,呆滞地抱着脑袋,盯着自己全身痴痴傻傻看个不停,一切如她所愿,法国小青年复活了!

       我继激动之余,伴随而来的是一阵阵后怕,再度想起高台前范胖融成龟壳,以及后来化为那头狂暴的嚎灵,便抖开的阴爪冲上前,照准Alex的脖根就是狠命一扫,他的脑袋立即耷拉到肩头,两只空洞的大眼,茫然且呆滞地望着我。

       嚎灵是污鬼中最恶心的凶物,而半神是嚎灵死后化作的老妖,这种人生前都是精通各种歪门邪道的高手。现在瓮门外就有具活着也能化作嚎灵的怪物,可见其比起半神更难缠,也更阴险!Alex的半截残躯曾被他夺走,只不过在斗杀中被另一个我再度抢回,她的原始目或许很单纯,外加之前质疑的种种,又该怎么确保其中毫无阴谋?我哪怕将一切都判断失当,让另一个我切齿痛恨,也绝不敢冒这种险!

       即便半小时前,我还在哭泣唉叹,希望这一切不曾发生,沉沉睡去的Alex忽然睁眼拍一下我的屁股,憋着坏说声又吓到你了,你真好骗这样的话;而现在,我却在千方百计阻止其返魂,担忧噩梦成真,这真是天大的讽刺!

       当我打算继续踹他时,只觉头皮一紧,被拽翻在地。身后的另一个我正气得浑身哆嗦,她见我又想坏事,恨不能将我碎尸万段。伴随一声天籁之音,她开始全速冲击,我慌忙用手肘格挡,架住她迎面而来的阴爪,再将腕子上抬,企图擒下其双臂,架着她撞向墙头!

       “你好好听我说,万一,我是说万一,返魂回来的不是Alex,而是其他东西,例如门外那只。”我死命扛住她不断挣扎的身躯,叫道:“那样岂不等于迎回自己的仇敌?你希望他以那种形式复活回来?甘心仇敌窃取他的躯壳吗?虽然我无法保证自己的担忧是否必要,但得千万谨慎,你这死不开窍的乡下妞!”

       身为劣质电池我无法理解这种凶物的逻辑思维,境界也去不到她的高度。但她该有的手段我全有,而且未被重创,勉勉强强能招架得住。另一个我忽然探出阴爪,一把拧住我面门,当反应过来,她已一个侧空翻当头跃过,绕到我背后。其膝盖踹向我后腰眼,这招令我跪将下去,她顺势三角锁喉,用腿膝顶着脊背,将我治得服服帖帖,动弹不得。

       这女人明显是个行家里手,我大惊失色,慌忙拍打她手臂示意松开。可另一个我充耳不闻,将我整个人压在身下,逼迫我去看正在扶正脖子的Alex,貌似这是个仪式,必须要走完程序似的。我正疑惑她为何不将我拧死一了百了,恰在此时,她抬腿将我踹到墙根,自己走回水台前,伸手扶起双目茫然的Alex,嘴里发出阵阵欢愉的怪哼。

       我抚着被其卡得发酸的脖子,想要移开瓮门逃走,身子却不听指挥,仍旧停在原地。望着这对男女,我希望自己所虑一切都是错的。返魂回来后的Alex显得很疲惫,他推开另一个我独自坐上水台,连连摆手让她别来烦自己。

       “你怎么知道那是活着的嚎灵?若他根本就不存在呢?”扶墙站起后,头脑里猛然传来一段讯息,返金线被接通了。我吃惊地抬头望着她,她也在斜眼看我,似乎正传输着心电,也像是来自其他人。那个声音停顿片刻,又叹息一声:“你根本不懂尸魂的世界。”

       这话什么意思?门外那头虎逼赫赫的狂兽难道不存在?这东西就是拍烂最后一只天赋妖盒才忽然冒出来的。况且这里除了她不存在第二个人,难道是起尸的Alex在说话?我辨不清这究竟是谁传来的讯息,便试探性地冲她喊话。

       “既然你能建立返金线,为何掐断我所有的接驳?刚才到底是谁在说话?”

       “你难以理解。外国语言。它是个片段,也是整段时间。不断地循环。早于一切又发生在遗落的过去。这世上哪有时间的概念,它是虚拟的。”另一个我张了张嘴,令人无比恍惚,又一段凌乱讯息摄入脑海,尽管前言不搭后语,但的确是她在说话。

       这个女人已经疯了,我根本听不懂她想表达的意境,见心电即将被掐断,我只得转向发呆的Alex,叫道:“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果真返魂了?现在真的是你吗?是的话便答我啊!”

       Alex扬起脸,木然地望着我,似乎也在努力思忆。我见他有起身的打算,便迎着他过去,打算拉他一起逃出水斗怪屋,随后再慢慢核对。另一个我见状飞窜起身,仇眉恨目地挡在面前。我左躲右闪,竭力想要绕开,定睛细瞧下发现她脸上有了些许不同,起先能发出猩红毒咬的怪眼,已消失无痕,现在是光滑平整的额头!

       一系列快到令人窒息的变化,瞬间让我脑袋宕机了,我搞不清这其中玄妙,更不想去理解所谓的尸魂世界。僵坐的Alex毫无任何反应,只是怪诞地望着我和她,脸上挂着冷笑,似乎很期待两只女妖为他打上一架。这种表情令我悚然,因为它从未有过,心头的危机感遂越变越烈,我狂啸一声先发制人,双手拧住她双肩,打算将其揍晕再好好观察这个Alex。

       当我腰肢发力打算全力推飞她时,另一个我忽然圆睁丽眼,惶然地瞪着我!我只感到她身子猛颤,低下头去看,其腹部无端破出个血淋淋的大窟窿,正有一对坚硬如铁的阴爪在狠命掏挖,眨眼间便揪出颗烂蛆扭结成团的脏器,那是她的第二颗心脏!越过她的肩头,有个人正在下黑手,正是那奇怪的Alex,他嘴角带着得逞微笑!

       这个一言不发的Alex,果然有问题!我意识还未回来,肢体已凭籍本能踹开他俩,一个后腾翻,踢向那只沾满血污的阴爪,将烂蛆心脏蹬到半空!这颗脏体约摸滚动到距地二米半的位置,便像范斯的肥头碎肉凝固在空中。我们常以为自己举动是受头脑支配,才带出肢体动作。实际上人本能的肢体反应,要远快于意识传播。2014年瑞士一家特殊科研机构做了不下一千五百次试验,得出的结论是:动作超越意识的速度,是快了将近0.038秒,当肉体感到威胁即将袭来,便会操纵身躯无意识做出反击。而身为半妖后的我,神经反弹速度更迅捷,趁着两头活尸滚倒在地,我忙扑向心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先吞了再说!

       不论这颗东西是什么,被我获取,比落入敌我难辨的Alex之手稳妥得多,起码我能保持理智,将来也会还她。烂蛆般的心脏显得十分幼小,入口无味形同嚼蜡,只能感觉蠕虫们在嘴里乱爬,三下五除二便滚落食道。待这东西完全落肚,我只感到黑云冲顶,眼前一片昏黑,犹如移出第三瞳那般恶心难忍!

       眼见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跑了,这个Alex一脚踹开半死不活的她,朝我飞扑而来!虽然天旋地转,但我依旧有方向感,便不停往后翻腾。反正再怎么颠簸,多些恶心与少些难受区别不大。就这般我很快退入墙根,Alex见连番下手都未得逞,便四肢着地,仿若在球门前作各式迷惑假动作。我无从判断他从哪里下手,只道命门便是心脏,便紧紧抱住胸脯护佑。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半妖的身躯再度脱离意识指挥,我整个人被一股无形之力提吊起来,双爪前探,照准冲到半米外的Alex脖颈抓去!他惊出一身冷汗,忙抱着脖子跃出圈外,蹿上了怪屋天顶,冲着我示威般乱吼,双目充满恐惧!

       见他稍退,我也不敢大意,跟随他动作四下乱窜,逐渐靠近另一个我,顺势揪住她那头秀发,将这奄奄一息的女人拖到怀中,手指天花平板,逼视着不停绕圈的Alex!这种架势我明瞭自己占优,目前体内已是两颗心脏,他只有一颗,或许打混沌中苏醒的他,仍不了解自己实力,但简单的多与少总能分辨,正是这点让他不敢放肆。

       他甚至比我更恐惧,生怕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夺不走心脏连自己那颗也不保。

       “你是谁?”我见对峙的格局已形成,慌忙将另一个我安置好,冲着他大叫:“如果你是Alex,就证明给我看。若不能让我满意,老娘便生吞活剥了你,休怪我无情!”

       他已成妖物,岂肯再答我,见我只是停在原地瞎咋呼,便跃下天花平顶,像只蛤蟆般伏在地上怪叫。我陷入这场风波后已吃尽苦头,万事都不敢懈怠,既不敢靠太近又得提防身后另一个我,谁知这傻妞什么情况?万一她诈死配合Alex来演戏,前后发起攻击,那我便死无葬身之地。我只得抱着前胸开始周旋,就在这当口,那股天旋地转的昏晕感来得快去得也快,浑身伤残破皮迅速收口。我见Alex正盯着那个我起意,便像颗炮弹般飞窜出去,两下一接触便与他滚打在一处!当法国小青年扬起头时,我已跃到他侧后,右手直插其口腔倒扭住头,左手反剪制挟住胳臂,就像在三刻钟前他企图射杀我时那样。

       当时的Alex见我怒气冲冲,也被吓破了胆,不过历经多场血战他的反射神经极其敏锐,高抬双腿剪住我脖子企图反制。我挣不脱他的禁锢,便像风滚草般扑腾在黑水间。此刻我的招式与之前一样,头脑中的印象再度重现,慌忙侧头闪避,想躲开他的剪刀腿。可Alex随后作出的反应,却大大令我失望。他居然用残剩的一条胳臂往后乱掏,拧住我可怜的几缕发丝,显得如此苍白无力。这种反击态势,根本就不是他!

       与勿忘我这种坏胚子混得久了,我不仅在被毒打中得到锤炼,同时也渐生她那种恶毒喷粪的口吻。看来处对象真得看人,不能以胸大肤白貌美为主,关键还得看内心。与疯子为伍的结果便是自己慢慢变成疯子,与常人在一起则心绪会变得宁静。Aelx见反击无效我越发破口大骂,便竭力挣扎,竟倒转脑袋向我肩头啃来!我慌忙松手,一脚将其蹬出数丈远。

       耳边再度传来隆隆低鸣,大屋背后那悠长三角窟窿甬道,正有团超乎想象的巨大光亮呼啸而来,我知那是什么,立即缩身在倾斜水台下。很快大火球冲进屋来,半死不活的另一个我竟不顾一切爬起身,迎着它冲去!在火球洞开瓮门时她也撞将进去,手脚并用逃入甬道深处,全然不顾被烧成焦炭!倒在一侧的Alex吱哇怪叫,又想着蹿墙,无奈圣火就像长着眼,偏偏追着他撞来,一下子将他其轰爆在墙头,包裹起来!

       我不知当如何是好,是趁机下黑手给Alex多一顿暴揍,还是追着瓮门而去擒住另一个我,或者是移开瓮门喊那三人帮手,牌面多到难以选择。正在犹豫中,大火球挟裹着Alex忽然改变方向,朝我这头疯狂轮滚,我岂敢再像没事人那样与之抗衡?坐电椅的感觉仍历历在目!连续三个后空翻,我在圣火即将撞上前急速避开,伴随一声轰响它砸进了石墙!

       这团圣埃尔摩之火比起之前规模小了许多,撞进花岗岩墙体,迸得电弧四溅火光乱舞。我惊魂未定地抬头,不由看得目瞪口呆!这个大火球居然将坚硬走墙烧出个一人多高的大洞,电光火石很快燃完,弥漫的浓雾瞬间融消在空气中,破洞口除却一地焦黑碎布,Alex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蹿哪去了!

       我战战兢兢地端着歪把安贡灰靠上前,提防他搞偷袭,当矗立在破口前,不由满头雾水,在这道墙背后无端出现了一条三角窟窿甬道,建得规整有序,似乎被某种妖法隐秘了通口。在前方两百米外,一条焦黑残躯正飞快地往左侧转角爬走,那是仓惶逃命的Alex。我起身开始追击,却在那个拐口被无形之力推出八丈远,只能遗憾地看着他逃之夭夭。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所有意外发生得太快,我的头脑一片混沌,从另一个我撕破胸膛掏出心脏,到Alex抱着脑袋缓缓坐起,再到一系列的厮打,最终冒出火球撞破谜障,全过程才三分钟。我釐不清原委,也不知这条新出现的三角窟窿走道是个什么鬼玩意。

       真正的答案,只有另一个我清楚,大火球就是她蓄势搞出来的。我喘息了一阵,扶着甬道回去,才刚探头便隐隐感到耳边飞着蚊虫,正嗡嗡作响吵个不休。怪音如同嚎灵嘶吼,不是来自外界,而是由耳道深处响起。就在我头昏脑胀之际,猛然间传来炸雷般的呼救!

       “快开门!死丫头,再不开门,我们就完了!”

       透过厚实瓮门,我瞧见稻草男孩与两名圣维塔莱,正发了疯般在拼命捶门,原本沉稳从容的表情从这些人脸上一扫而光,替代而来的是歇斯底里!

       很显然那头出了大事,再不有所作为,他们将很快折在廊下!这座该死的雷音瓮,犹如破船的饵舱,逐步勾引首涅尸鬼下来,一一将之消灭殆尽,我们这些人反倒成了黑面女尸般的存在,正被无形且未知的敌人分批剿杀。想到此我立即挥舞手指,将瓮门移开!

       稻草男孩和两名圣维塔莱几乎是飞扑着滚翻进来,我见三人脱险,立即封闭瓮门,将石板锁得牢不可开。三人大口喘着粗气,从喉头吐出大团粘稠的血痰,已累得无法言语。光冲那表情,我知道他们遭遇了极大麻烦,那半截子嚎灵,显然不会那么简单。

       这三人是谁?他们是暗世界强悍势力的菁英,而其中的两头母兽,更是菁英中的菁英!大家各自为战时,我分配了相较更强的女魔,且还是孤家寡人;他们合三人之力,应付一具半截子身躯的嚎灵。结果死斗一番,却大败而逃反要靠我开门保命。见他们个个灰头土脸,皆做出捶胸顿足之状,我不由侧目,嘴角勾起一丝诡笑,冷冷地说道:

       “好了,灾痛已经熬过,你们也不必故作慷慨激昂之状,对付老妖或许我更在行些。”

       说完这些,我打算挥手移开瓮门,直闯大屋活捉那东西回来,逼他说出实情。稻草男孩见状惊出一头冷汗,忙爬将上来,打算将我扑倒擒下。我慌忙侧身闪避,退出去数丈,厉声喝道:“别再这样靠过来,我这双手,不,这对阴爪,破皮撕肉究竟能带出多大气力,连自己也控制不住!如果你不想死,就躲得远远,我不愿伤及你们。”

       “你不能开这道门!”稻草男孩跪在原地,朝我高举双手,表示自己不会再来扑我,结结巴巴叫道:“门外那东西既不是嚎灵也不是半神,他不知何物,比起两者棘手得多得多!”

       “听我说,小丫头,在搞清他们究竟是什么前,咱们任何险都不能冒!”希娜蹙紧两道柳眉,拉着欧罗拉往门前一坐,顿时庞大身躯严严实实挡住整座门廊。

       “他们?难道那半截碎颅者还有同伙?这怎么可能?你是说?”我扭头望向那条新甬道,问:“你又是怎么知道大屋内发生的事?难道Alex是那东西的帮手?我真的快疯了!”

       “用眼睛看啊,就像你盯着我那样,看得一清二楚!”落难者顺着我的视线,也瞧见边墙上的走道,不由惊得魂飞魄散,忙拉起两人,急着上前布阵。她和正直者同时脱下罩袍,将洗净的黑色铰链取下系挂腰间,同时把稳短刀长矛,责令稻草男孩护住自己后背,打算往里去闯。以甬道那种狭窄地形,很适合采用“幼狮”军团的战术打伏击。

       若连我这种老妖都过不去,她们自然更无计可施。我背着手注视着这群臭汗淋漓的人竭力表演,也不说明。只听得“蓬”的一声,她们似乎是头撞南墙,被那股力反推回来。果不其然,一切都恰如我所料。此刻除了打瓮门走,任何法子都不好使。

       我示意她们还是消停点,别浪费体力,先冷静下来将门里门外的事说详细了,随后再来定策。为了防止Alex按原路窜回,三人在破洞口又布下道铁妆墙花,同时搬起各种重物堆在瓮门前,双眼直勾勾防着甬道深处。而我则像个主人般就水台而坐,心中感到可笑。

       “说说吧,这半截子嚎灵究竟什么情况?你们不都夸下海口?怎会被他搞得如此狼狈?”三人相互掏着Weed,忙不迭地吞云吐雾,我见他们渐渐喘匀,开口发问。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将自己这几分钟内遭遇的混账经历道出。见对方是只活着的嚎灵,稻草男孩采用铁布利希的绝活幻化了环境,设计一道谜障让瓮房产生偏差。而圣维塔莱与之分别站在逆三角的斗位上,结成钢铁玫瑰的困阵。

       此阵为女圣维塔莱特有的布法,进可攻退可守,即便是活尸嚎灵,也无法采用那种恶心的妖法轻易突破。总之,半截嚎灵若想直闯瓮门,只有杀尽三人。见对手是个残废,三人起初确实轻慢于他,双方对峙了一阵,那东西见无法取胜,便喷出无穷紫气趁机隐匿。三人素知浓雾阴寒刺骨,便急急闪避。待到寒气散尽,他们惊异地瞥见,大屋正东的墙头,无端出现了道大豁口,那东西似乎是挖穿花岗岩闯入了内壁深处。

       见这东西如切豆腐般搞出这么条地道,三人也感诧异,可刀劈矛刺墙头,石壁好似钢浇铁铸。就在这时,突闻耳旁呼呼风起。再一定睛,便见得一只浑身漆黑长着俩脑袋四条胳臂外加一双腿的东西,如闪电般迅捷,猛地冲将出来!

       “这东西什么外形?是银色范胖和我男友Alex相结合的东西吗?”

       “不,那是一个整体,没有丝毫不协调,他通体漆黑,浑身像在沥青中浸透,既粘稠又滑腻。胸前生着两片厚重龟甲,有条淡黄色的V字斑块。而两颗大肉脑袋光秃秃没半根杂毛,眼睛以及鼻梁部分,就像被利斧劈过,整一段都是凹陷的。打这东西出来后,一切都改变了,它比起半截子嚎灵速度快了许多倍,而且不论阴削、狼咬均对其无效。”稻草男孩的手颤抖得厉害,他哀叹道:“最可怕的是,咱们更加近不了身,剑矛刮刀最后伤的全是自己,只要触碰到它,皮肉便被撕去。”

       三人说完,挽起衣袖裤腿给我看。果然,他们的手肘小腿满是一道道犬牙状的外伤,鲜血淋漓。犹如拿着汤匙刮苹果,勺子落下便剜除大片果肉,所有人皆身负重伤!

       “这东西究竟是什么,我也说不上了。”通过描述我头脑丝毫概念也没有,完全不知所谓,原本我单纯认为当Alex外貌的东西撞将出去,最离谱的结果无非是与嚎灵融为一体,可由他们嘴里描述的却是两回事。这就像你去自动售卖机前选了香烟投硬币,结果滚出来的是罐可乐那样离奇。想到此,我不仅又问:“这东西既然眼鼻部分都没有,自然也没有视觉,它是怎么观测你们,并将你们仨打到半死不活的?”

       “其中一颗黑头上有颗血红大珠子,粗看之下宛如宝石,它正是靠着珠子来观察战局的!”希娜见我盯着她的长矛打量,又补充道:“没用,你能想到的咱们全都试过,那颗珠子并不是眼睛,钢矛刺上去震得人虎口开裂,简直比这些墙还坚硬!”

       “这东西,既非嚎灵也非半神,而是远远凌驾于两者之上更高深的怪物!”欧罗拉咬牙切齿地说:“我敢保证,即便瓦莱松活着,也应付不了它,咱们谁都不知其底细!”

       “你赶紧看看,那东西现在闯哪去了?会不会沿着破墙缝正偷偷摸过来?”稻草男孩胡乱地翻着一地背囊,端起步枪冲我大叫。

       我也对这条新出现的甬道忌惮三分,既然Alex能通过它闯将出去,那所谓的铁疙瘩哪吒也能往来自如。想着我设法去透,将视线投向目视尽头,终于在圆瓮小屋门前找到他的踪影。不过,那不是三头六臂的模样,而是再度化作一地滚烫的熔岩冒起大泡,慢慢汇集堆成只巨大龟壳,就与之前发生过的情景一模一样。

       我想起轭门双尸生前的对话,便将在缅床大屋里的胡思乱想对三人说明,问假设非要找出一条,活人武装自己成为嚎灵或半神的办法,大概会用哪种邪术?有没有可能最后形成的,就是门外那东西?他们都将头摇得像拨浪鼓,说办法倒是有,但不论如何也不会成为铁甲龟壳。若古代有高人遇见过,必然会留下记录,可惜他们从未见过,也不曾耳闻。

       希娜东张西望,对这座大屋的处境越发担忧,便催我起来,问另一个我现在哪里?我之前不正是追着她而闯入这里的吗?附近还有哪里可以暂时歇脚?我这才想起另一个我放出圣埃尔摩之火后就逃进了甬道深处,于是也顾不上答话,挥手去移瓮门。随着石板打开,一个浑身焦臭的女子倒卧在三百米之外,不知是死是活。三人呼地一下围拢过来,招呼我先进甬道锁闭石门再说。

       “这个女的,没想到还真是你,真是莫名其妙。”好在那个我脖子以上未遭焚烧,面目依旧超脱秀丽,我见她伤得如此之重,不由心头黯然。既恨她助纣为虐,又怜她一片赤诚。就在这时,羽蝶绕了个满场,打四面八方扑翅而来,纷纷附到我身上。她正被我抱在怀中,也顺势受益,身上焦皮剥落,逐渐愈合,幽幽然地睁开丽眼。

       我惊得一个后空翻远远跳开,端好了架势。其余三人不知厉害,忙问我为何慌乱至此?见我不答便将她扶正靠上石墙,掏出夏眠矿泉水提将过去。她失魂落魄地环顾四周,张开嘴咿咿呀呀怪哼个不停,谁都不知她到底在说什么。稻草男孩见她整条舌头被人齐根剪断,怒不可遏地放声骂娘。这个女的与我一模一样,他很快又发现她周身皆残缺不全,不由冲着我生气,高声质问她到底遭遇了什么。

       “这就是被缅床改造后的肉体,也就是你们所说的‘兽突’权柄者特征。”我哀叹一声,将自己那番铁棺遭遇描述了一遍。

       谁都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哪怕是我,不论怎么努力也建不起返金线。

       “这种事我倒有个主意,反正本身也断了!”落难者蹙紧眉头,拔出短剑朝自己残缺的小指狠命剁去,随后捡起血淋淋的断指,招呼正直者掰开另一个我的嘴,按到她的舌根上。

       这种举动,便是圣维塔莱独有的假舌,让残缺之物能正常言语,对象包括人、物以及半妖。前提是舍弃自己身体一部分作为献祭,手指脚趾都行。但所谓的假舌只能临时顶上一阵,却无法长久。一旦妖术形散,便成死肉,须得立即焚毁。不然这东西会沾染晦气,成为一种谤毒。死缠着断指之人,日日夜夜在耳边说着恶毒之语,直到将人逼疯方休。

       “你是那条看不清形体的蛇形烟雾?你怎么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很快假舌起效了,那个我见四周坐着全是不认识的人,有些惊惧,唯独我显得眼熟,便抱着我的脸左右端详,惊叫起来:“我肯定那是你,我能分辨出声音。这是哪里?他们又是谁?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傻丫头,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早说明过了,你现在才认出我来?”我指指水斗怪屋,问:“你为什么拖Alex半截身子回来,挖出自己的心脏,好像开坛作法般填入他体内返魂?知道自己干了什么?才造成现在这无穷麻烦?”

       “他也在这里?”那个我好像摔坏了脑袋,整个人萎靡不振,见我连珠炮般逼问,便有了些惧意。总之,在其身上,再难找到过去那种气场,那就是个普通的邻家女孩。

       “我好像见到了他,有个人在暗处始终在帮我,虽然看不见但我能嗅到他的香水味。我知道他正处在危险中,便努力地想要找见他,只要我尚存一口气,他受再重的伤也能活过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仍有机会离开这座鬼屋。”

       “她可能被人施以目障了,你这样问只会适得其反。”希娜挥挥手让我起开,走上前来,抚着她双肩,笑吟吟地指着自己说:“你别看我高大,其实我很温柔,我叫布伦希尔蒂,如果觉得难念也可管我叫希娜。我们不是敌人而是朋友,或者你谈谈自己,再或者,你试着回忆所有能想得起来的,任何事都可以。”

       我头一次见到这个布伦希尔蒂,只觉得她是个粗蛮的女打手,她介绍自己也是同样的话,一举一动都不会让人造成误会。这个女人说话很轻柔,又懂安抚人心,所以给人第一面印象很好。那个我与她对答了几句,见四周人均无恶意,便缓缓坐下谈起自己来。

       “她遭受过极大的惊吓,你还是尽量别插嘴,一切交由希娜盘问。”落难者走上前,暗暗捏了把我的手,吩咐道:“另外你负责盯紧那条地道,别给龟甲怪尸有机可趁!”

       正直者与稻草男孩一左一右将其夹在当中,开始了漫无边际的聊家常,并逐渐逼近问题根源。从她嘴里道出的经历,着实让我大吃一惊。它比起两只公羊当时否决Alex是他们所找的目标还要离奇,我哪怕早在心头端好大吃一惊的准备也绝难想象。甚至,这到底属于哪条时空线也开始扑朔迷离。她所说内容大致都发生在昨天黄昏之前,之后记忆全缺失了。

       这个我在俩个月前与Alex在纳什维尔街头相识,并于一周前快速闪婚,借着自己闺蜜搬家去纽约州的由头,打算横穿美国当作蜜月旅行。抵达北卡后来到埃苏迪加旅店3312房入住,晚餐时偶遇一对打佐治亚过来的灵异频道拍档。四人相见恨晚,便相约第二天正午一起出发,去对面孤山上的鬼屋冒险做现场实录。

       在吕库古阴宅内四人中的瘦子被碎颅者拖走,其余三人打算找到他一起逃离,却在破墟败墙的迷宫中分开。吓破胆的她被群不明来历的人发现,本以为能依靠他们寻求帮助,结果却被绑架,关押在右侧废楼第三层某间无法逃脱的密室之中。

       在这间屋内,她见到其他的被关押者,其中之一是失踪的马洛;另一个陌生男子已死去多时。当她询问马洛,房中无端冒出几个人来。

       3:26S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A-18A+
默认贵族金护眼绿羊皮纸可爱粉夜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