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威胁
部队班师凯旋，没有胜利的喜悦和欢呼，凄惨的哀嚎和啼哭在金叁角此起彼伏，昼夜不息。
出征五百男儿，个个生龙活虎能征善战，转眼间灰飞烟灭，只有半数人活着归来，其中不少人被担架抬回来，已成废人，还有些人甚至连尸首都找不到，只能在盒子里装一抔战场的泥土代替。
辛亮神不知鬼不觉地跟在部队后面，回到了位于美斯乐的汉人难民村。走进大本营后，那触目惊心的悲惨场面让他的铁石心肠也不免受到了震动。看到家家户户门前悬挂着的招魂幡迎风飘展，披麻戴孝的孤儿寡母抱头痛哭，侥幸残存却已面无人色的伤兵残将叹息连连……
不知是被四周悲伤的氛围感染了，还是天生是一个戏子胚子，辛亮写在脸上的颓丧与凄怆之情，在他清秀的眉宇间晕染开来，有一种说不出的楚楚动人的美，竟让每一个见到他的人都心生怜意，甚至忘却了自身的悲痛想要来对其安慰一番，直到辛亮触到那张钢铁般坚韧而又冰冷的长官的脸——
“你到我的房间来一下！”
乔云洲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
“是……长官……”
辛亮顿时感到心凉了半截，声音也变得吞吞吐吐起来。他忐忑地跟在长官身后。
一进房间，乔云洲把门反锁，然后猛然拔枪抵住辛亮的太阳穴，狠狠地说道：“当逃兵是什么下场，你知道的吧？”
突如其来的威胁把辛亮击溃了。他两腿一软跪倒在长官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自己原本是怎样意志如铁视死如归，可一个不小心从悬崖跌落，运气好被一棵树挡住才没有丧命，但因脑部受到撞击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得知部队已经取胜班师回营，这才跟着回来了。
“对不起，长官，在您的谆谆教诲下，我深知‘军令如山’的分量，‘逃兵’这个词，在我心目中一直就是耻辱的象征。从踏上战场的那刻起，我就已经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了。不信，您看……”说罢，辛亮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两枚子弹，“长官的指示，辛亮一刻也没忘记。宁死，也不当逃兵！”
他看到乔云洲眼里的杀意在慢慢消退，但残留的夹杂着鄙视的疑虑提醒他，这番解释几乎是徒劳的。
“如果不是因为你这双漂亮的眼睛，你活不过今天！”乔云洲恨恨地骂了一句，“给我滚，混账东西！”
辛亮连连磕头，感谢不杀之恩，然后再也不敢多看一眼背对他站如松的长官，灰溜溜地起身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