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边疆告急
杨云问了大夫,这才知道原来陆磷身上并不只有一处伤痕,胸前有两道更深更长的刀痕,手臂上也有很多锐利如麻的抓痕。
杨云想:“陆磷在十二名千牛备身中身手中上,即使王勤也休想伤他分毫,十名以上的普通卫兵都不是他的对手,怎么会有人能将他伤得如此之重,一切恐怕还都得等他醒来后才能问明白。”
同天傍晚,杨云正闭目养神,魏玥怡敲门而入,神sè没落,见他正在休息,想悄声退出去,却被杨云喊住:“玥怡,找我有事么?”
魏玥怡战战道:“我……我……我就是来看看你在不在书房。”
杨云见她说话吞吞吐吐,脸sè煞白,神情犹豫不决,笑道:“现在你见到了,是不是该走了呀?”
魏玥怡道一声‘噢’,没听出杨云其实说的是逗乐话,竟真轻手轻脚迈腿出门。
杨云一把将她拦住,道:“跟你开玩笑的,干甚板着个脸,谁惹你了?”
魏玥怡甩开他的手,忍着怒气,可却更让人觉她心中其实愤怒已极,道:“谁惹我了关你什么事,你自忙你自己的好了。”言毕,便要离开。
杨云再次拉住她的手,道:“你到底怎么了?”
魏玥怡湿了眼,道:“关你什么事,你说我该走了,那我就走了罢,省得你看得心烦。”
杨云想她为何最近连个玩笑都开不起,难道魏伯伯的贬官对她的打击真这么大么?道:“好,好,好,我说错话了行么?别气了,好么?”
魏玥怡道:“我为什么要生气,陆磷醒了,来告诉你一声而已,走了。”
杨云不想陆磷竟然这么早就醒了,提醒吊胆一下午的心终于松了下来,也没再去追魏玥怡,直奔陆磷房间而去,待他推门进去时,见陆磷正要下床,服侍他的婢女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低头不言不语,像是受过严厉的斥责。
杨云喝道:“你有重伤在身,怎么要下床,赶快躺下。”
陆磷听了,不但没有重新躺回床上,反而加快脚步向杨云走去,可他留了太多血,身子实在太是虚弱,一个踉跄站立不稳,软软的倒在地上。
杨云将他扶到床上,气道:“我叫你回去躺下,你怎么反而不听我的话!”
陆磷紧张道:“大人,我怕我说晚了,可误了大事。”
杨云见他神情,正sè道:“什么事?谁将你伤成这样,是武崇训还是图利?”
陆磷道:“图利,是图利,这老家伙功夫是在可怕,我们十二个千牛备身无人是他的对手,另外年纪稍轻的三人身手也非同小可,我就是被他们联合伤的。”
原来陆磷结束华清池的护驾之后,听杨云在他耳边道一声:“待会到我府上来。”就到了杨云府上,杨云命他立即去监视武府,并要他跟踪武崇训,他不想在门口与武三思撞个满怀,待到了武府,正巧碰见武崇训化作个下人的打扮,鬼鬼祟祟的出门而去,于是就跟了上去。
他跟踪武崇训来到醉仙楼,发现武崇训走进天字第一号的房间,里面右首坐着图利,见他们手中把玩着巴掌大的夜明珠,尽管是白天,却也熠熠生辉,散发着幽蓝的光芒。
陆磷想,每人手上两个,足有八颗,如此之大,如此之圆,sè成深紫,实乃世上罕见,价值连城。图利等人听到三下敲门声,停了片刻,又是两下,知道来人是武崇训,大喜过望,放夜明珠在桌上,开门请他进来。
陆磷不动神sè的在窗口开个小孔,只见武崇训从怀里掏出封信,塞到图利手里,道:“我爹命你们尽早回去,回去后务必请默啜可汗发兵攻打灵州鸣沙县。言尽于此,一切的一切都写在这封信里,请你回到突厥后立刻交予默啜。”言毕,就匆匆走出天字第一号房间,片刻不敢逗留。
图利收了信,没有多作停留,在武崇训走后的一个时辰便启程上路,陆磷听他们对话,知道这封信的价值非同小可,于是一直跟踪图利等人,伺机拿到那封信。
他眼见图利四人要上马车而去,于是便不顾身在人群中,对他们突然发难,他哪里知道这四人竟然都是身怀绝技的高手,刚开始图利躲开得远远地,身体不停颤动,似乎吓得不轻,因此陆磷就没将他放在眼里,只顾与另外三人纠缠,想要杀了这三人,在来杀图利拿信。
哪知在陆磷就要解决那年轻的三个突厥人时,图利突然发难,速度之快乃陆磷生平所仅见,陆磷毫无防备,伸手阻挡,一抓被图利戴的钢刺利爪抓伤后背,露出森森白骨。
在他和图利斗得你死我活时,其余三人却立刻围城三角之势,只在陆磷露出破绽之时才来攻击,攻击也只一下,便立刻退出去,绝不多作片刻停留。
陆磷在图利的纠缠和三人的围攻之下,很快就招架不住,身上大小伤口不断,他知道如此下去自己定然要被拖累而死,因此看中一个实力稍弱的人,一剑横穿直刺过去,不顾身后一人的攻击也已经达到,以自己身受一剑的代价,刺中那人的手腕,打落他手上的剑。
那人的剑落地,便yù寻路而逃,陆磷眼疾手快,顺手补上一剑,一个叉形砍中他后背,将背后的包裹登时砍碎,里面的衣服洒落满地,顺带着落出来的竟还有武崇训交给图利的那封信。
陆磷以为图利自己随身携带着这封信,哪知他竟然将这封信交给了四人中最不起眼的那人,陆磷道一声:“图利,你千算万算,却算不过上天,今天便宜了我。”捡了那封信,夺得空隙便奔跑而出。
图利等人哪里容得他就此逃脱,在他们正要追赶,却见大队官兵而来,官兵身后一匹壮马上坐着位人高马大的汉子,这汉子留着络腮胡子,背后背一把巨锤,双目如炬,正向他们看去。
那大汉道:“胡人,你们在长安城干什么?仗剑行凶,杀害我大唐子民,将我们大唐当什么了,别人忌惮你突厥,我张仁愿可不怕。”言毕,他马旁的两个高瘦年轻人便赤手空拳而来。
图利一听张仁愿名字暗叫一声不好,给三人一个眼神,头也不回夺路而逃,大汉见状哈哈一笑,道:“鼠胆狗贼,听本将军名号就吓得破了胆。算你们跑得快,最好在本将军赶到灵州时,你们已经滚回关外,否则叫你们无回国的路。”言毕又是哈哈一笑,众人向大明宫而去。
陆磷回头望图利等人,见一个大汉喝退了他们,登时心中大喜,虽然身负重伤,浑身血流不断,可坚强的意志让他一直鼓励自己要将这个消息,这封信送到杨云手里才能倒下。
杨云听了陆磷交代事情发生的详细情况,不想武三思竟然敢通敌卖国,掏出怀里陆磷给的那封信,想既然是通敌卖国,那这封信的价值非同小可,从武三思方才的态度也可以看出他对这封信异常重视,这封信不但解救了蔡立忠,恐怕还可以由此让武三思身败名裂,满门抄斩,永世不得超生。
杨云越想越兴奋,亏他冷静异常,在大喜的同时让自己保持清醒的头脑,当下拆开信看了起来,想看了信中的内容,再做定夺。
信被开启,杨云以为心中会洋洋洒洒地写满灵州鸣沙县的军情状况,以及何时攻打等详细情况,却见里面虽然写满满当当都是字,内容却是很煽情的兄弟情义,讲的是武三思怀念在鸣沙县偶遇默啜可汗,两人一见如故,抛却国仇家恨,结为跨国兄弟的故事。
杨云惊讶武三思竟然和默啜有如此深厚的情感,想不通武三思既然要约默啜可汗攻打大唐,里面却尽是写些兄弟情义,而不是详细的攻打方案,也想不通武三思为何这般重视这封毫无实质内容的信。
他宽慰陆磷躺下好好休息,陆磷交代完所有的事情,心中松了口气,他当千牛背身也才两年,原本是张仁愿手下的一名普通士兵,因杀敌视死如归,骁勇善战,被张仁愿看中,推荐到千牛府当了千牛备身,他不想才短短的两年时间,自己就立下如此大的功劳,深感欣慰。
正当杨云走出陆磷房间时,蔡立忠匆匆而来,其后跟着蔡清琳,两人喜上眉梢,脸上益满笑容。
杨云正待开口,蔡立忠却喊了:“杨云,你小子办的好事,办的好事呐!”
杨云笑笑点头,知道蔡立忠说的是何事,心道:“这恐怕就是善的循环,你举荐我当千牛卫,我也却因这个职位救了你,不过这个武三思办事效率可真是高,看来他也真的是重视这封信,怕我将它呈给皇上,这才不到半天,就拜访了蔡立忠。”说道:“侄儿只做了些力所能及的事而已。”
蔡立忠道:“好一句力所能及,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敢威胁武三思,我看朝中除了你也就没人敢干得出来了,就连老夫也是不愿轻易得罪他的,遇到他则是能忍则忍,你这次狠狠将了他一军,他刚才亲自登门拜访,向我道歉,
说武崇盛的死是个意外,还说死因便是由你调查清楚的,老夫见他脸sè青紫交换,便知道是他受了你的胁迫,才饶了我一把。只是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我可好奇的很呐。”
杨云笑笑,将信给了蔡立忠看,同时将陆磷所遇情况简略的说了,蔡立忠皱眉沉思,道:“这可不是一封叙旧的信呐,言下之意是让默啜看中以往的兄弟情义,引兵攻打鸣沙县,这可比使多少的金银财宝都管用,武三思心思缜密的很呐,攻打的详细计划,他恐怕早已跟图利等人交代好了,只需他们回去口头告诉默啜。”
一拍杨云肩膀,他实在高兴的紧,这一拍连力道也没控制住,竟将杨云拍得弯曲了膝盖,差点没蹲在地上,道:“你又立大功了,等陆磷伤势好了,我们便去面见圣上,武三思恐怕要栽在你小子手上了,想不到啊,想不到。请诸位见谅△△△
武崇训离了图利四人,即刻回到府里,屁股未坐热,听武三思喊他去书房问话。
武崇训到了书房,见父亲铁青着脸,嘴角一阵抽搐,看自己的目光恶狠狠几yù喷火,便轻手轻脚地走近,一句话都不敢问,想自己没做错过什么,应该不是在生自己的气。
正当他自我安慰时,武三思咆哮道:“跪下!”吓得他毫不犹豫的嘭噔跪在地上,茫然不知所措。
武三思一脚上前将他踹倒在地,道:“知不知道你今天被人跟踪了,爹让你交给图利的那封信还落在了杨云手里。”
“跟踪?杨云?”武崇训思前想后也想不通自己怎么会被人跟踪,更想不通那封信竟然会落在杨云手里。
武三思上去对痴呆了的武崇训又是一个耳光,武崇训虽然疼痛,却一点都不敢反抗,只是任凭武三思拳打脚踢,他知道越是反抗,受到的惩罚将越严重,搞不好会落得跟武崇盛同样的下场,成为武三思政治野心的牺牲品。
他怎么会不了解武三思,在武三思眼里,谁都可以牺牲,谁都不能相信,唯有自己才最靠得住,因此实际上他也在暗中积聚自己的力量,望有朝一rì以布局者的身份参与这场政治角逐,而不只是一个棋子。
武三思打得手脚有些疼痛,见武崇训嘴角流血,鼻子歪斜,这才停下来,怒气却仍未消。
武三思道:“姓杨的小子,难怪一个劲的挽留我多喝酒,敢情他今天算准了我会派你去跟使者接洽,小小年纪,果然是好算计!更难能可贵的是,竟然敢拿信要挟老夫,真是有胆有谋。”
一般人有位高权重的武三思的把柄,或藏着掖着,不露神sè,或销毁,以免惹祸上身。
杨云却毫不忌惮,这不但出乎武三思的意料,更让他心中有些忌惮,因为杨云在长安孑然一身,做事可以毫无顾忌,蔡立忠却不同,蔡立忠举家都在长安,武三思百般刁难,蔡立忠也不敢有太多的反抗。
武崇训见父亲脸sè好转许多,正sè道:“爹,下一步怎么办?没了这封信,默啜会引兵攻打灵州么?默啜不攻打灵州,我们又如何让张仁愿奔赴战场,置他于死地?”
武三思见他脸有讨好之sè,心中的气消了大半,为官几十年,身为两朝元老,在武则天时代从蛮夷之地的海南步入官场,更在中宗即位后位居宰相,他没有些手段,又如何能做到这一些。
武三思道:“攻打灵州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图利等人名为向中宗献宝,实为来和我们商议最后的协议,协议已经谈妥,那封信只是为了坚定默啜的信念,落到杨云手里便罢了,我只怕那小子拿这封信大做文章,从皇上肯任命他为千牛卫而不是你,可以看出皇上内心对他实际上非常信任。”
武崇训点点头,他知道此时自己最好是认同父亲的安排,只听不发表意见,否则一旦自己说的话和他心中所想不相合,那免不了又是一顿严惩。
武三思揉了揉眼角,道:“你现在即刻进宫,面见皇后,将这事和她说了,让她在皇上耳旁吹吹风。”见武崇训yù走,喊住他又道:“替爹向安乐公主问好,如果她要你在宫中陪她,你今晚就不要回来了,别老是去缠着上官平那小丫头,可是听懂了?”
武崇训黯然点头,道一声是,轻手轻脚合上书房,退出门外,却没听武三思的吩咐去宫中面见皇后,出门后便消失在暮sè中。
武崇训走后,一个黑影跪在武三思身旁,若不是书房右侧的窗户敞开着,真敢想他是不是从天而降。
武三思道:“刚才我和崇训的对话你都听清楚了么?”
黑衣人机械道:“清楚!”
武三思冷冷道:“亥时之前我要拿回那封信,不然提你自己的人头来见我。”
黑衣人道:“是,主人!”他说‘是,主人’的时候,人已经到了窗外,窗子也已经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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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云和蔡立忠再谈一会,商定用这封信大做文章,等陆磷伤好了便面奏皇上,弹劾武三思通敌卖国。
蔡立忠随杨云去看望陆磷,饶是他久经沙场,也被陆磷满身的伤痕惊得目瞪口呆。
便在这时,魏玥怡板着脸进得屋来,道:“杨云,有人找你。”言毕,便走出门外。
杨云想:“肯定是上官平来了,上回她来,玥怡也是这副脸sè。只是不知道她在这个时候来是为了什么。”邀请蔡立忠一起去面见,他到大堂,却见堂中站着个绝sè女子,女子一身凤衣皇冠,如临世的仙女,女子身旁站着个俊朗的男子,男子轮廓鲜明,高大挺拔,两人宛如天照地设的一对。
杨云不想来人竟然是安乐公主,疑惑不已,与蔡立忠对视一眼,走进去,拜道:“公主千岁……”
还未拜完,安乐公主不耐烦的摆手,道:“都说不稀罕看你的脑袋,还拜什么,这位是武延秀。”言毕,武延秀拱手躬身微微一拜,神情甚是谦恭有礼。
杨云想又是一个姓武的,不知道他跟武三思什么关系,见安乐公主身后的小太监手里捧着个玉盒,这玉盒正是图利等人呈上来送给皇上的贡品,道:“公主深夜来访不知何事?”实际上自己已经猜个七七八八。
安乐公主一招手,小太监将玉盒送到杨云身前,安乐公主道:“这玉盒是我父皇命我送来的,奖你上任三rì便捉拿到了刺客。”
杨云接过玉盒,打开一看,想瞧瞧图利等人送的到底是何宝物,盖子一开,登时满屋子恍如白昼,盒内九颗足有五寸的珍珠环绕着一颗七寸大的珍珠。
五寸大的珍珠本就已经极为稀少,九颗同样大小,更是世所罕见,那颗七寸大的珍珠只怕绝无仅有,这份宝物不可谓不价值连城。
杨云不推辞,将玉盒交给下人,让他收好,拱手道:“谢皇上赏赐。”他想请安乐公主留下小叙片刻,但见武延秀眉目若有若无的瞟视他,便断了挽留的心思。
安乐公主道:“杨云,听说你曾只身在曲江畔救了我父皇,想必你的功夫定然很高明,明天我府上有搏击之戏,都是羽林中的高手,不若你一起来陪我观看,也好给他们指点几招。”
杨云想指点不是目的,想让我与他们一起搏击才是实情,笑道:“公主若是想看搏击之戏,不若今晚在我府上暂留片刻,亥时之前定让你看到一场好戏,而且是真刀真枪的好戏。”
安乐公主略有狐疑,打量杨云道:“真刀真枪?”
杨云点点头,安乐公主登时大喜,拉着武延秀的手道:“我要留下来观看,我要留下来观看,我们等会儿再回去好么?”言语中充满撒娇征求之意。
武延秀面容无sè,道:“亥时之后须得走。”径直坐了下来。
杨云想这武延秀到底是何人,为何公主对他既敬又爱,和武三思又是何关系,可当下又不好向蔡立忠询问。一拍手,七个身着男衫的女子从屋外走了进来。
安乐公主急道:“是她们要相互厮杀么?怎的不带刀佩剑?”
七个女子向杨云微微颔首,再向蔡立忠躬身,便四散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