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脚下的路
十八点二十一分。
在厨师资格考试报名时间截止二十一分钟过后，白羽娉和项庄二人还是未能顺利地报上名。
“呃，老板，从报名室里出来已经过了十分钟了，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话想说的么？”
走在回白记的路上，项庄没来由地询问了这么一句。
按照他对白羽娉以往的了解，这个女孩应该会在报名失败的事后对着自己吐槽几句的。
但对方此刻却意外地安静，安静到项庄也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说……什么？”
发呆中的白羽娉听见有人在喊自己，回复了一句话后又继续低着头默不作声。
“说些吐槽的话或者冲我发些脾气呗，这样我心里还好过一些。”
项庄挠了挠头试图安慰说道。
“老板，你看啊，要不是我最后打岔说出那些极度嚣张的话出来，说不定这一次报名也就能顺利报上了呢。”
项庄又继续说道。
“呸，你还清楚这是你的问题呀，那你刚刚还偏要激怒对方！再说了，我现在教训你还有用么？没用了，说什么都没用了，回去准备闭店关门吧。”
白羽娉瞧见项庄脸皮居然如此之厚，骂骂咧咧地吼了几声。
她之所以出门后没有责怪项庄，是因为这次报名没报上也不能完全将责任怪在项庄头上的。
一名中途休学的金融系大学生，一个来路不明的二货。
白羽娉十分清楚，像他们这样的人会被筛除掉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只不过只要存有一丝希望，那么总还是要过来试试的，所以她才会怂恿项庄和自己一起前来报名考试。
“老板，我再问你，你不是什么金融系的在读生么，为什么要中途休学呢？就单纯为了不让白记关门么？这样也太亏了吧？”
项庄眼看白羽娉肯和自己打嘴仗了，便又来了兴致，继续追问道说。
白羽娉的厨艺项庄是清楚的，即便当初这名厨艺不精的女孩中途休学去打理白记，也肯定是改变不了白记最后被蓝天集团收购的事实的。
但她还是那样做了，并且还举行了几场惨绝人寰的试吃会，最重意外地招来了项庄这个麻烦的家伙。
“那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学厨呢？”
白羽娉反问说道。
“我么？”
项庄嘴角浮现出了一丝丝的苦笑。
“我小时候听人说过做菜会使人变得幸福，。像我这种从小没人管的孩子，除了拼命学习做菜以外，没有其他的方法可以使自己离幸福更近一点了吧？”
项庄又说。
“所以呢，你现在觉得自己很幸福么？”
白羽娉搞不清楚对方这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好奇心泛滥的她便又询问了起来。
“我不知道。”
项庄摇了摇头，否定答到。
“但我唯一能够清楚的是，我喜欢看着那些食客们大口嚼着我亲自做的饭菜，最后流露出心满意足的样子，这样的生活其实也不算赖吧？”
项庄说出了自己的见解，又反手将这个问题抛回给了白羽娉。
“那么你呢，老板？你为什么不惜放弃学业也要守住自家的餐厅呢？你从一开始应该能够清楚了解到，一间无法重新复制出美味的餐厅，即使被勉强保留下来了，也只是徒有其表的存在罢了，毫无意义。”
我么？
白羽娉思索了一会儿，没来由地回复了一句：
“我其实是很厉害的。”
很……厉害？
项庄听见这话后差一点没吐血出来。
这个很厉害究竟指的是什么呢？难不成是形容自己扇别人耳光很厉害的意思？
项庄搞不清楚状况，但他也不敢主动去问。
不过好在白羽娉她很快又继续说道：
“我本以为自己长大后也能成为一名像老爸一样的厨师的，但就在我十三岁那年自己偷偷亲手做出一道菜尝过之后……”
说到这里，白羽娉便又停住了。
“你发现你居然尝不出味道，因为味觉紊乱综合征对么？”
项庄小声询问道说。
对于一名厨师而言，丧失味觉就意味着职业生涯的结束。
而对于一名想要成长为厨师的女孩而言，丧失味觉的意义恐怕远远超出项庄的理解范围。
一个人突然失去人生的信念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也许会发疯，也许会自甘堕落，也许……也会变成白羽娉现在这个样子？
从一开始，项庄或许都不了解身边的这名女孩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儿啊。
一眼望过去，她是这样的蛮横、天真，却又莫名地坚强。
像这样的女孩，原来一直是活在丧失味觉的阴霾之下的么？
学厨至今，项庄以为自己受到的苦难已经足够地多了。
孤儿院出身的项庄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已经流落在一些非法餐馆的后厨里帮忙洗盘子，刷碗削土豆了。
在此期间，他免不了受人欺负，甚至多次被后厨里的老板以‘削的土豆不够圆’为由而克扣掉一整个星期的工钱。
失去工钱的项庄只能独自躲在厕所大小的公寓内每天靠着一袋泡面勉强度日，甚至在他成为特级厨师以后，也长期保持着一日三餐只吃泡面的这个不良习惯……
但他最后还是凭借自己的天赋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厨师，一名能够凭借自己双手替那些曾经和自己一样落魄的食客们创造出一丝丝幸福的职业料理人。
丧失味觉。
如果当初摆在项庄面前的是这样的一个难题，他会从一开始就成为一具行尸走肉的。
“是啊，所以从头到尾我也只是在垂死挣扎罢了，我以为老爸出走以后，自己在危难之间就能够重新激发出多年内潜藏在体内的厨师之魂力挽狂澜！可是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做不到啊，从一开始就做不到的事情，现在怎么能够勉强呢？”
白羽娉毫不避讳地回复道说。
她不期待这一次的报名考试能够通过，但她至少努力尝试过了，所以她也不会后悔。
“老板，对不起，我废话有些多了。”
项庄觉得自己问的有点多了，但一时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才好。
“你还知道你废话多啊，对不起我，等会就回去好好给我做顿散伙饭吃，不然我可不会付你这些天的工钱的！”
白羽娉对着项庄翻了翻白眼，便自顾自地走远了。
“工钱？我原来有那种东西的吗？”
项庄嘟囔了几句，便也随着女孩的脚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