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等待死亡
格罗转手立于身前，一个白色的法阵出现在他的掌心，从里面拉出一块坐垫放在地上，拉着娅嘉让她坐下。
看见全过程的娅嘉惊叹，“刚才那个是什么？是怎么做到的？”
“是小型的空间阵。”
格罗抬手，那白色的空间阵再次出现在两人之间。
“我在被关到这个石窟之前就已经开辟了一个空间，而这个法阵是打开那个空间的钥匙。”
圆阵上绘写的果然不是她熟悉的文字。
娅嘉在格罗的微笑中试探着将手伸进去。
“消、消失了？”
伸进圆阵的手腕消失不见，娅嘉狐疑地再将手臂探进去，在手指接触到一个圆润的物体时惊奇地将它拿出来。
青碧的表皮上零星缀着浅褐的斑点，顶部的蒂和散发的清香无一不说明它是某种植物的果实。
“青柰果么？”格罗也从空间里取了个果子，“是东大陆的水果，青色有褐斑的可以食用，当它变为红色、褐斑消失时，就有毒了。”
说着，他咬下一块果肉。清脆的声音和空气中骤然浓郁的果香令人口齿生津。
娅嘉犹豫地咬上果子。
“！”
清新的水果香气混着酸甜的滋味充斥在鼻腔与舌尖，随着牙齿咬合而迸溅的汁液刺激味蕾，在果肉滑过喉间时更是将这美妙的感受迎向高|潮。
手上只余果核的格罗耐心等待娅嘉吃完。
圆形的法阵出现在他的掌心，与之前不同，这次的圆阵上的文字有一处红色的段节。
娅嘉学着格罗把果核扔进去。
“这也是空间的钥匙？”娅嘉盯着那刺眼的红色，试探着想将手伸进去。
格罗急忙切断魔力的输入，圆阵也随之溺散。
“抱歉……”格罗这样急切的姿态让娅嘉自以为做了什么错事，有些不安地道歉。
“不，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因为娅嘉突然的道歉，格罗好笑地摇头，“这是空间型法阵没错，但它通往的不是我创造的空间，而是基尔拉罕的胃。”
“……？”娅嘉怀疑自己听错了，“通向的是……”
她颤颤巍巍地指向洞口。
那条龙不叫这个名字吧？
娅嘉的自欺欺人被格罗微笑的点头打碎了。
“翼龙族，不，全部龙族的胃都是遍布了半腐物的沼泽，其散发出的气体作为他们使用火系魔法时的原料。里面充斥的高温和毒素是人类承受不了的。”格罗向娅嘉一边解释道，一边叹道，“除了创世神或天罚神接触过的神物之外，他们可是连禁术级的魔法攻击都能吃下啊。”
所以只是扔个果核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娅嘉：所以你就把那只龙的胃当垃圾桶来用了么？！
“那他知道么？”娅嘉冒着冷汗问道。
“基尔拉罕么？”格罗愣了愣。
他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娅嘉看着他抵唇思忖的样子无语凝噎。
你没征得对方同意就这么干真的没有一点愧怍啊……
“龙族胃部与他们的魔间离得很近，虽然使用了空间魔法，但他们也会认为是魔力相撞产生的力量波动吧？”格罗想起了龙族的共性，“所以，他应该是不知道的。”
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胃被当出了垃圾桶，做出这种事的当事人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娅嘉蓦地对基尔拉罕产生了同情。
好惨一条龙。
娅嘉突然想起另一个问题，“那他为什么要把你关在这里？”
这一人一龙看上去并没有多大的仇怨，既然不是因为格罗往他胃里扔垃圾那又是为什么？
“因为我拿了他的魔晶。”格罗想了想，解释道，“是翼龙族补充魔间里魔力的晶石，自从他们破蛋而出时就相伴相生的东西。”
“那，如果魔晶毁坏……”
“那么那条龙就会死。”
娅嘉：……
虽然刚才知道对方把龙的胃当垃圾桶的时候就知道他不是看上去那么纯良，但就这么拿了别人命根子……
你真的对得起你那张看上去就是个好人的脸么？
“那你为什么要拿他的魔晶啊？”娅嘉感觉自己简直成了十万个为什么。
格罗这次却没有回答，他看着娅嘉，虽然依旧微笑着，但娅嘉还是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蓦地沉寂下去。
格罗抬起那只可以活动的手臂，用牙咬开手腕上的束带，咬着袖口，将手臂一点点暴露在空气中。
不祥的黑色纹路从他的肩膀开始、藤蔓一般漫延了整条右臂。
娅嘉能从衣襟的缝隙中，看见黑色的细藤已经蜿蜒到他的锁骨。
“这……”娅嘉难以置信地看着这诡异的纹路，在格罗苍白的皮肤上，它仿佛有生命一般流动着。
两者对比，更是令这个安然坐在石板上、白色长衣笼罩的少年身上有一股凌|虐的美感。
“诅|咒。”
那纹路似乎和血管一样，在心脏跳动时也在搏动。
“翼龙族的魔晶是解开诅|咒的必要原料。”
格罗示意娅嘉帮忙将他的袖子拉回来理好。
“黑色的魔力是天|罚神阿莱尔罗伊的标志。”格罗颓然靠上后背的石壁。
凉意隔着衣料安抚下被诅|咒覆盖的皮肤的刺痛感。
“身为厌恶天罚神的创世神的眷属的翼龙族，有义务解除天罚神的诅咒。”格罗讽刺地勾唇，“即使对方是他们从未放在眼里的、弱小的人类。”
“但高傲的翼龙族不愿意死在低|贱的人类手上，他们只好依靠自己长时间离开魔晶便会死亡的特性来履行自己的职责。”格罗苦笑着叹了一声，“何其美丽的种族啊。”
“但是，当天罚神的诅咒漫延到心脏和大脑时，我会死亡。”黑色的力量蚕食着他的力量和生命。
“所以——”格罗抬眼看着娅嘉，在她几乎要哭出来目光中，他安慰地笑道，“他在等，我也是。”
等待对方亦或是自己的死亡。
便让时间和命运来做决断吧。
“那……”因为这个话题太沉重，娅嘉下意识转移话题，“那你为什么要召唤我呢？”
“而且，我明明没有学过你们的语音，也听不懂那条龙说的，但为什么能听懂你的话？”
格罗听见她的问题，眼球微妙地漂移了一下。
“你能听懂我的话，是因为契约。”他转手让娅嘉看着他的手背，一个浅黄的花型图案隐隐浮现，“在你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你我之间就已经产生了联系。所以我们语言想通。”
娅嘉翻手，果然在相同的地方找到了和格罗如出一辙的花印。
“至于为什么召唤你……”
在娅嘉的好奇中，他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因为……实验。”
“？”
格罗长叹道，“我曾无意中得到一本记载了一种禁术书页，能够召唤异世界的生命。”
“我已经在这里等了五年了，除了积攒魔力之外还翻遍了空间中的书籍，一个月前找到了那本禁术就试试看是不是真的能够召唤。”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准备好了材料和法阵……之后，你就出现了。”
娅嘉听了他的解释，无语道，“所以，我来到这个世界只是因为你的失误？”
“是的。”格罗大方承认，苦笑着，“我很抱歉。”
娅嘉感受到格罗真实的歉意，只好无奈道，“那我要怎么做才能回去？”
事已至此，再怎么埋怨都没有用，找到办法补救才是他们应该做的。
“有两种方法能让你回去。”格罗用手指摆了个“二”。
“第一种。”他按上自己的前胸，“施法者，也就是我的死亡。”
在娅嘉蓦然僵硬的神情中，他幽幽补上未尽的话语。
“第二种，重新搜集施法的材料，将咒文反向吟唱。”
听见他的话，娅嘉激动起来之后又沉寂下去。
猜出对方在顾忌什么的格罗再次道歉，“我很抱歉。”
“没、没关系的。”娅嘉强笑着摆手。
她没有忘记格罗是为什么被困在这里的。
他在等待自己或是基尔拉罕的死亡。
如果是格罗死了，那就满足了第一种条件，她也就能回到自己的世界；如果是基尔拉罕死了，那么既然格罗能够召唤她，那么收集材料把她送回去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格罗，“反正、反正我总是能回去的。”
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吧？”
在得到对方的点头后，娅嘉长出一口气，故作轻松道，“那接下来我来陪你一起等？”
“是的。”格罗黄金色的瞳孔中染着真实的温暖笑意，“谢谢你。”
“你能陪我，我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