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李善长的饭局(下)
刘牧最忌讳的便是情浅言深,所以无论李善长问什么,刘牧只把自己见到的一些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到的事情说给了李善长,至于自己的想法和猜测则是一句话都没有表达。
“等过年,我打算将犬子也送到汤山书院读书,刘公子可千万不要推脱啊。”
李善长给身旁的李祺使了一个眼色,李祺便乖乖地走到了刘牧的面前,拱手道:“学生李祺,愿拜入汤山书院门下为徒。”
刘牧让李祺坐在自己的身旁,虽然只相处了短短的一顿饭的时间,但能看出来这个孩子很是聪明伶俐。抛开对李善长的看法,刘牧打心底里还是很喜欢这个孩子的。
“韩国公乃是书香门第之家,韩国公又饱读经书,我们汤山书院只不过是一个山野书院,韩国公就不怕影响了公子的前程吗?”
刘牧并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汤山书院虽然打出了一些名声,明年肯定会有一批学子前来求学。刘牧想要做得便是一视同仁,所以在招生章程出来之前,他绝不会因为自己的私人关系,将一些学生送进书院,如此一来,很多寒门学子反而会望而却步。
“刘公子谦虚了啊。”李善长脸上的表情没有发生什么变化,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微笑,“那日刘公子率领汤山书院的师生,在国子学将司业李敬忠打了个落花流水,这事情可是天下皆知了,有谁还会认为汤山书院是一所山野书院呢?”
听到这里,刘牧也就明白了为什么李善长要把自家的儿子送到汤山书院了。作为曾今的相国,朝廷里的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眼睛,虽然现在汤山书院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山野书院,最重要地是,它得到了陛下的重视,而从汤山书院出来的人一定也会得到陛下的重视。
“既然如此,那小可就如实相告了。”刘牧认真地回答道:“等到明年六月份,小可就准备在汤山脚下准备入院考试,考试合格者方能成为我汤山书院的学生。在此之前,我并不打算招生。”
刘牧短暂地停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承蒙韩国公这么长时间的关照,让贵公子提前入院也不是一件难事,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一向沉稳淡定地李善长此刻却忽然间变得有些急躁。
刘牧皮了一下,继续解释道:“那别人会怎么看待贵公子呢,走后门的这个帽子会一直扣在李祺的头上,凭借他的聪明,小可实在觉得没必要多此一举。”
“我一定会考入汤山书院的。”还没等李善长表态,李祺就攥着拳头信誓旦旦地说道。
“哈哈哈。”既然李祺都已经表态了,李善长也不好在说什么,整个席间也没再提及这件事情。
两个人的一顿饭一直吃到了快到未时才结束,等下人们将桌子收拾干净之后,李善长让人端出了一盘围棋。
“不知道刘公子对围棋有没有了解啊。”这个年代,围棋是文人雅士的标配,李善长自诩是一名围棋高手,除了下不过陛下之外,其他的人还都不在话下。
刘牧端过身边的清茶,抿了一口,打趣道:“围棋啊,小可只是略知一二,谈不上精通。”
这一次刘牧并没有扮猪吃老虎,他对围棋的了解仅仅只是停留在小学时,课外班上学到的知识,因为后来课业紧张,加上自己对围棋并不感兴趣,所以也就没有深入的学习。
“那可以陪老夫下一把吧,很长时间没有找到人陪老夫对弈了。”李善长说话间,已经把盛着黑色棋子的棋盒推到了刘牧面前。
刘牧只好硬着头皮接过棋子,纵使执黑先行,但第一局,刘牧还是早早地就落败了,接下来的几把也都不出所料的败给了李善长。
“不下了,不下了,一点都没有意思,刘公子应该好好的补习补习这个围棋了,这小小的期盼中蕴含着很多大道理,学会了必然能让你终身受用啊。”李善长也是觉得和刘牧对弈实在太没意思,便收起了棋子。
“小可虽然不太懂围棋,但是跳棋,军棋还有麻将什么的,小可还是很擅长的。”
李善长一脸茫然的看着刘牧,“这象棋,老夫还是略有一二的,只不过你口中所说的跳棋和军棋是什么对弈,老夫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还有麻将,那又是什么东西。”
“哈哈,等有机会了,小可一定送韩国公一副军棋,跳棋还有麻将用来消遣。”刘牧并不是一个小气的人,很爽快地就接下了这个工作。
放下棋子,李善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缓缓地说道:“前几日,老夫已经向陛下举荐胡惟庸为相了,等过完年,估计胡惟庸就会成为大明朝的右丞相了。”
刘牧有些纳闷,他不明白为什么李善长要对他这一个外人讲这么机密的事情。仔细地看了下李善长此刻的表情,很是复杂,即有如释重负般的爽快,又有些依依不舍。
“韩国公这是有些不舍吗?”
“不舍。”李善长轻蔑地为之一笑,“老夫早已位极人臣,一个右丞相又有何舍不得啊,只是老夫有些担心,隐隐觉得胡惟庸难以堪此大任啊。”
刘牧笑了笑,胡惟庸不仅能够胜任丞相的职位,而且还做得特别好。做到最后不仅把自己的身家性命搭了进去,牵连了几万人,到最后还把丞相这个位置也带到了陪葬坑里。
“有一句话,还希望韩国公能够听到心里去。”
“什么事情啊,但说无妨罢了。”
“小可认为,韩国公应该早日和胡惟庸划清界限,以免被牵连啊。”
刘牧此言一出,李善长在座位上愣了许久,让刘牧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毕竟,李善长和胡惟庸的关系要比和自己的关系更加亲密。
许久之后,李善长终于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了门边,望着门外灰蒙蒙的天空,愣愣地发了一会儿呆。
“老夫何尝不知人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啊,胡惟庸此人野心极大,到最后很有可能被野心反噬,但老夫又有什么办法呢。除了胡惟庸,老夫又能选谁呢?”